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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就这么一路把刘平拽出了门。
有些事情,有些情感,只要放在青葱少年的滤镜之下,即便再无厘头,再幼稚可笑,也会显得如此珍贵与美好。
这一日早春阳光正好,绿柳成荫,微风拂面。阿青的发丝偶尔轻柔的扫过刘平的脸颊,扯着刘平袖子的小手,力气不大,但刘平又如何舍得挣脱。
紧张、懵懂、憧憬、理智、好奇......太多的感受冲击着刘平不满十四岁的心灵,让他手足无措,却又满心欢喜。他恨不得这奇奇怪怪的一幕,能够多持续一会儿,能够持续到,永远。
恍惚间,刘平听到,阿青的声音,已经和那铺子的老板吵了起来。
好一会儿,等刘平终于缓过神来,就看到阿青正对着自己大喊大叫:
“喂喂喂,刘大侠,你咋发上呆啦?快点呀,我说不过这不讲理的老狐狸,你快帮我评评理。”阿青用手在刘平眼前晃了晃,心想难不成这人被我给吓傻了,胆子这么小的嘛?
刘平不得不再次运气莲花诀稳定心神,自嘲道这功夫学成之后,打架是没怎么用得上,全用在阿青这儿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刘平接过阿青手里的断剑正要说话,那铺子的老板却抢先发难起来:
“铁匠行当的规矩,你们当真不知道?拿着故意毁损的东西来退货,这上哪儿说理去?”那铺子老板不耐烦地嚷嚷道。
刘平刚要答话,定睛一看,发觉了异样。
眼前的铁匠,面生的很,刘平从没见过。
要知道,刘平身在铁匠世家,虽说李家镇比杏桃村大了那么一些,但铁匠铺子也就是有数的三五个。莫说是李家镇,就算是整个泾县,有名有姓的铁匠铺子,也不超过二十家。
刘平在行当里混迹多年,对于方圆百里的同行,不能说个个熟悉,但至少都打过照面。如今,武林大会将近,李家镇来了个打铁的陌生面孔,还在这贩卖粗制滥造的兵刃,这就有意思的很了。
想到这一层,刘平反倒不急着退这几辆银子。他对铁匠铺的老板微微一笑,在阿青耳边低语了一句。
“啥,借一步说话干啥?”阿青不解的问道。
刘平又是一阵眼前发黑,对这位无厘头的姑娘彻底无奈了。他干脆也不装了,拉着阿青的衣袖,到了街边的偏僻处,把自己的疑虑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阿青也若有所思。
“若我所料不错,此人绝不是普通的铁匠,他,或者他背后的势力,是为了这天下武林大会而来。”刘平道。
“那......那我们要怎么和他说?难道二十两银子就打水漂啦?不如我们把他们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让他们这群坏蛋有来无回。”阿青嘟着嘴说道,小手在脖子上一抹,学起了绿林黑帮的模样。
刘平赶紧摆摆手,道:
“我的小道长,你可千万别冲动。若他们真是有备而来,岂能是我们两个人能对付的了的?”
“那要怎么样嘛,打架也不能打,银子也不能退。”阿青小声嘀咕道,却也心知刘平说得有道理。
阿青头脑其实很聪颖,只是从小被师傅带大,被众多师姐宠着,世面见得太少,因而才有些不谙世事。
“小道——”
“哎呀你别叫我小道长了,也别静文静文的了,就叫我阿青吧。”
“阿,阿青”刘平生平第一次喊出了这个名字,他恍惚间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阿青,你可信我?”
“嗯,就暂时信你这一回吧。”阿青调皮笑道。
“好,那一会儿,我们就如此......如此......”刘平凑近阿青的耳朵,低声交代了一阵,直把小姑娘逗的眉开眼笑。
“哈哈,妙啊!刘大侠,真有你的,这么——”
“嘘”刘平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阿青连忙把小脸一绷,装出一副严肃的神情,老气横秋地说道:
“刘少侠所言极是,这个本姑......本道长就依你了。”
闲言少叙,刘平和阿青回到了那铁匠铺子前,刘平笑道:
“大师傅,我和我表妹商量了一下,此剑质量确实太差。但是呢,我们把它给砍了,此事也确实欠妥。这样吧,我们愿意再出一百两银子,验验您铺子里最好的一把剑。若是质量好呢,前面的二十两,权当是谢礼;后面这一百两,我们也白送给您。”
“但若是质量不好呢,您得按十倍价格,把先前的短剑赔了,退给我们二百两银子。”刘平心平气和地说道,“怎么样,大师傅,您可愿意赌上一赌?”
“这......”那铁匠铺子老板犹豫了一下,心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了半天,就出了这么个主意?有心置之不理,但这一百两银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他想罢点了点头,问道:
“这位少侠,好兵刃,我唐家铺子里当然是有,只是,你拿什么评判?难不成还要砍成两段?”
“欸,唐老师傅,您这是哪里话。”刘平心道,整个泾县过去十来年间,就没有一个姓唐的铁匠。不过这些他早已料到,因此继续说,“这次,您用您店里最好的一把剑,砍我的剑。只要能砍出个缺口,或者是砍出一点点痕迹,就算您这把剑质量过关。怎么样,赌不赌?”
铁匠铺的老板心里顿时打起了鼓,暗道这小子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老板姓孙名大有,本是宣州府人士,是个半吊子的铁匠。后来生意做到了荆州,恰逢五色教在荆襄一带扩展势力,孙大有想巴结个高枝,就主动投奔。刚好五色教规模扩张后,人手短缺,就把他安排在了神机堂做了个执事。
在教派内学了些武艺后,孙大有也开始混迹江湖。由于他专做坑人的买卖,只许占便宜,不许吃亏,于是江湖上给送了个“铁算盘”的绰号。
此次英雄大会,五色教的首脑们自然也接到了请帖。由于帖子里提到神兵一事,长老们思前想后,觉得须在各路前哨人马中,增派个干铁匠行当的心腹,说不定能有点收获。
精明如孙大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立功表现的机会。他心想,探听消息又没什么危险,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于是便在长老面前一顿吹嘘,恨不得把自己比做了天下第一铁匠。
长老们看不上孙大有的本事和人品,但想到总不能安排个外地口音的铁匠做暗桩,那样岂不是一开口就要露馅?思来想去,没有其他合适人选,于是就便勉强给了孙大有这个肥差。
五色教行事向来周全,只是前哨人马,也下足了血本。
孙大有此次前来,向教派里讨要了十几把上乘的刀剑,做足了储备。只可惜遇到个初来乍到的青云宫小姑娘,他商人的本性发作,忍不住坑了阿青一把,拿质量最次的生铁剑赚了足足二十两银子,这才惹出了这桩是非。
一百两银子,干了。
思前想后,孙大有的贪财之心终于占了上风。他在橱柜里挑来选去,最终取了一把雪亮的大环刀,说道:
“就这把了,取你的兵刃吧。”
“好。”刘平一眼看出,这把大环刀乃是西域的百宝钢打造,工艺精湛,跟那把生铁短剑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不重要。
刘平抽出玄铁宝剑,剑芒闪烁,冷意逼人。他手握玄铁剑,道,“来吧。”
孙大有倒吸了口冷气,他自是看出了这玄铁宝剑的不俗,不过眼下话已出口,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我就不信,连个缺口都砍不出来。孙大有运起十成力气,刀举满月,一式力劈华山,对着玄铁宝剑的剑刃就是一刀。
金铁相击之声大作,就听“砰——嗡”的一声,回音袅袅,再看大环刀,已经从刀刃三分之二处断成了两节,而玄铁宝剑上,连一道印子都没留下。
“啊!这……”孙大有暗道不好,心说,小看了这小子,他这是什么剑,西域的百宝钢那么硬的材质,砍上去连道痕迹都不见,当真是邪门了。
“这……你……你可敢再试我一剑,刚……刚才我眼花拿错了,这把不……不算。”孙有才哪舍得就这么白给出二百两银子,那可是二百两!自己再五色教累死累活干一年,分成也就才八九十两。
阿青刚要出言相讥,被刘平伸手拦下。
“请便,今天在下奉陪到底。”刘平淡然说道。
书说简短,这下可是热闹了,赤铜锻的长剑,柳铁铸的鬼头刀,千炼精钢做的大斧,最后,用极品墨玉钢打造的一柄精锋宝剑都掏出来了,可还是砍不动玄铁剑分毫。而且无一例外,全部被玄铁剑轻松斩为两截。
这下可把孙有才给急懵了,这么多件兵刃毁伤,这是多少银钱的损失啊!要是再赔上二百两赌注,自己倾家荡产不说,五色教的人,又怎能饶得了他?
想到这儿,孙有才的眼睛都红了,就差没当场哭出来。他几乎哽咽着喊叫道:
“你……你们给我等着,我……我这儿还有一把!”
“请便。”刘平淡定依然。
阿青可是高兴坏了,看着这奸商痛心疾首的模样,阿青对刘平是一百个佩服,心想让你招惹本姑娘,这下遭了报应不是?
这十几把上乘的刀剑,的确还不是五色教给孙大有家当的全部。
他真正压箱底的宝贝,乃是一把通体用乌金打造的宝剑。这把剑原是五色教的三当家“托天大圣”纪鹏云所有,纪老剑客仗剑行走江湖,多行义举,这把宝剑也就随着一起成名。此剑,江湖中人送绰号“金丝龙鳞斩”。
后来,五色教内部大乱,不少长老在教派内斗中陨落,托天大圣纪鹏云遭人陷害,命丧宵小之手。再后来,五色教经历血腥地重组后,新任教主将前任长老的一切事物,都划归成了禁忌,以巩固权力。
自此,这把金丝龙鳞斩,就被束之高阁,无人敢用。
这次派出前哨任务时,恰逢孙大有提出,需要个镇得住场子的宝家伙。于是,教内长老就把这本就闲置的金丝龙鳞斩交给了孙大有,并再三强调,这把剑只能用,不能卖。若是有任何闪失,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孙大有本不想这么早拿出这把宝剑,毕竟离三月初一还有数日,所谓财不露白,要是叫旁人觊觎上这宝贝,被偷了,或者被抢了去,自己如何担待得起。
但眼下,自己的家当损失殆尽,还要面对二百两赌注的巨额赔偿。
“富贵险中求,就靠它了!”孙有才咬牙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