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卢三叔本名卢宣民,是洞台镇街上望义当铺的老板。他在洞台镇做生意也有二三十年的时间了,素来以公正信义著称。平时有镇民急需用钱,都会来他的当铺典当。因卢三叔给价大方,讲价从不超过三次。故被人称为卢三叔。
卢三叔脾气也极好。头上长了癞子,常被些胆大的孩童笑话是“卢癞子”,也丝毫不生气,只是笑着去赶。
卢三叔每次看到有来客,都会笑脸相迎。先问家人安泰,次说饮食天气,最后才会问起要典当还是赎回。在短暂的闲聊间,他就能洞明客人的来意。如果客人实在是困难,不得已来典当,他就会留下心眼,日后给人家以方便。
据说,以前有一个镇民因要供孩子去北城上学,当了一只祖传下来的玛瑙镯子,换了两万块钱。几年后那孩子学成,在北城有了前程,回乡将父母接走。临走前想起此事,抱着不让父母留憾的念想,他来到了卢三叔的当铺。
本来按当年的纸契,超期两年,就不能赎回。那孩子只是想试试。哪知他一进当铺,卢三叔就仿佛知道了他的来意,捧出一个木盒,木盒里正是那只玛瑙镯子。那孩子万分感动,找遍身上,林林总总有四万多块,一股脑全推给了卢三叔。而卢三叔却摇摇头,只从中取走了两万块,加利钱八百。此外说什么也不肯收。此事在镇上成了一桩美谈,望义当铺的名声也打了出去。
八月三日,这天下午,卢三叔正闭目躺在藤椅上小憩,突听得一阵急急的脚步,然后有人掀开了帘子。
卢三叔虚眯着眼,没有立刻起身。镇民世代居住在这望岳山下,生性散漫。像街上的铺子,哪怕是集日,也不会在八点前开张。镇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宴即来,有酒辄醉。像这样急促的脚步声,他已很久没听过了。
来者是一个一身黑衣,身材瘦高的年轻人。他风风火火地来到当铺台前,看到卢三叔躺在藤椅上睡觉,肚子上盖着一张蒲扇,脚边斜倚一杆旱烟。那年轻人见藤椅尚在轻轻摆动,拍了拍桌子道:“老板在吗,问你个事。”
卢三叔眼睛睁开,起身笑道:“我就是望义当铺的老板,真是怠慢了。小哥生面孔啊,贵姓,哪里发财?”
那年轻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将一张钞票拍在了台上:“这些与你无关。老板,我且问你,陈家湾怎么走?”
卢三叔双手扶在台前,眼中一亮:“小哥出手好阔绰。你是要去陈家湾,难道你是陈家湾人氏?”
年轻人看了一眼他伏低身子后,头上的那些癞子,厌恶地道:“你别啰嗦了,怎么走,告诉我。”
卢三叔握着那张钞票,眼睛也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沿外面这条街向前走,在第一个路口左拐。然后直走,中间途径一个菜市场。从菜市场出来后,在土路走半小时,就到了陈家湾。不过,小哥要去陈家湾干什么呢?”
那年轻人趾高气扬地道:“去考察一个大项目。做成了,你们洞台镇的人躺着都能数钱。”
卢三叔故作惊讶地道:“啊,难道你是上次那个大老板公司的?真是有失远迎,以后镇子全仰仗您嘞!”
年轻人摆摆手,却对卢三叔的恭维十分受用:“你就不要再猜了,不该问的你别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我们自有安排。”道罢,他转过身,再次掀开了店门口的竹帘,走了几步,上了一辆越野车,扬长而去。
在那人远去后,卢三叔的脸逐渐沉下来,嘴角谄媚的笑容转成了冷笑:“想在洞台做生意么...”
他走到店门口,确定四下无人,将门关上,放下了门闩。随后,他转入昏暗的里屋,来到床前的座机电话前,拨通了一串数字。在一阵忙音之后,电话被一个声音冷静的男人接了:“三叔吗,有什么事,是新买卖吗?”
卢宣民冷声道:“告诉马求己,有人要去陈家湾考察。是两个穿黑衣的人,开一辆越野车。快做准备。”
道罢,也不等电话那头的人回答,卢宣民已经挂断了电话。他眸子泛出冷光,如同黑暗中的毒蛇。
却说电话另一头,是一栋在洞台镇里显得格格不入的西式别墅。此地红瓦白墙,青石板砖;廊柱亭台,一应俱全。一个男人火急火燎地走到了院子里。院子里假山喷泉,风光惬意。临院檐下,一个须发斑白的男人正与人对谈。
那须发斑白的男人见秘书来了,起身向客人告歉,示意来人汇报何事,那人附耳说了,男人听罢眉头一皱,转身对客人道:“鲍兄且先回客房休息,改日再叙。我先去把一些小事料理毕了。不能相送,有失礼数,万请见谅。”
鲍姓客人见状,忙拱手告离:“马镇长拨冗与我一叙,已是难得。哪里敢因为我的私情妨碍公事。”
这个须发斑白,约莫六十上下的男人,正是洞台镇镇长,马求己。他正与从北城来的鲍姓采购商说起望岳山脉特产的一种植物,忽被自己的秘书告知,望义当铺的老板卢宣民有事上报。他心里还生出一丝愠怒,以为是又有明器要买卖,也不该此时来说。哪知卢宣民说,就在几分钟前,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到他当铺里问路,说是要去陈家湾考察项目。他还有一个同伴,两人开一辆越野车,已经去了。
他知道,卢宣民应是指了那人那条要穿过镇上菜市场,走土路的远路。这样的话,那两人到陈家湾至少还要五十分钟。念此,他当即对秘书下令:“你先去告诉陈村长和杨二原委,叫他们按之前吩咐的去做。然后叫阿大备好车,领几十个人,随我行动。”
他在厅上踱了几步,不由心生疑虑:“是不是有点太巧了,难道他知道我和卢癞子的关系,在故意让我知道,引我前去?”随即他又摇头:“不可能,除开这个电话,我和卢癞子的往来中间还隔了两人。而且哪怕他知道,只两个人来到镇上,又能如何?”
“镇长,车已经准备好了。公子也带着镇上无赖在赶来的路上。”他的秘书敲了敲门,然后退回台阶下。
马求己环顾四周,厅里安置的梨木家具名贵典雅,案上摆放的古玩色泽幽深。再抬头,顶上是从他找人国外买来的一盏金碧辉煌的吊灯。纹饰繁复,工巧绝伦。而他马氏的辉煌,也正如这盏吊灯,永远高悬于洞台镇之上。
“走吧,看看那人什么来头。”马求己柱起一根紫檀嵌银手杖,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