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别和这冒充警察的家伙费口舌了，把他扭送到局里吧！”一名血气方刚的年轻警察怒道。
　　“小邱，你先去做现场取证吧。我有些事情要和他确认。”男人摆摆手，示意那名邱姓警察暂且离开。
　　在支开了其他警察后，那男人和高沅走到了学苑楼外。正是上午八九点，是个艳阳天。浓密得化不开的树荫之下，飘散着芳草的气息。这是盛夏前最美好的时候。北城一中建在一座矮山上，从此地可以望尽那条环校风光。
　　“我是王黎，北城一中案件的指定联系人。你是第九处来的探员吧。”他轻描淡写地就说出了高沅的底细。
　　高沅先是一愣，随即是恍然大悟。北城一中年年有人失踪，不可能不被警方注意，继而确认是灵异事件。但长久以来，北城一中都没被被关停。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明知阴影世界的危险，却仍在刻意压下北城一中的这些案件。
　　“你们，处理过很多次这种事情么？”高沅咬牙道。他虽然已经接受这个结果，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不多，每年也就一两回。”王黎漫不经心地道，“失踪，死亡。我们都习以为常了。只有那些学生，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些，他们为着虚假的荣誉欢呼，又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恼。十年来，他们的青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样下去，只会一直死人么？为什么不封闭北城一中？”高沅还是难以接受。
　　“我说过，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王黎缓缓道，“这里是北城一中，拥有百年历史的名校，鄂省最好的中学。有多少学生父母以此为寄托，又有多少老师官僚以此为资历。其中牵扯太多，不可能骤然关停。”
　　他从学苑楼所在的高坡望向远处：“北城一中已经开了分校，等哪天各方都能接受，也许会迁走吧。但在那之前，北城一中必须一直开着。每年失踪几人，数万人的切身利益，其中还有你我根本惹不起的大人物...”
　　“我只想知道，第九处...他们为什么不介入？”高沅沉声问道，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他们不仅知道，还一度想封闭北城一中，将这片地方列为禁区，”王黎道，“我从十年前接连凶案后开始接手北城一中的事。他们调查此地时，我就负责接洽。但在那几位大人物的压力下，迟迟没有进展。从三年前开始，他们就再也没过问北城一中的事。”
　　高沅内心实在不是滋味。在加入第九处后，他一度因为第九处半官方的性质，强制的组织调查任务，以及严明公正的规章，将第九处认为是某种正义的存在。可是现在看来，第九处与那些上位者之间也有龌龊的交易。不知有多少人，因为第九处的退让媾和而死。
　　“我不会妨碍你们办案的。”他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无论如何，他是第九处的探员，听命于这个组织。像北城一中这种因无数肮脏的心愿与利益形成的险恶格局不是他能涉足的。他所能做的，只是坚守自己的本心罢了。
　　“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高沅缓缓道，“不是代表第九处，只是我个人愿望。我想确认那个女生的尸身。”
　　出乎意料地，王黎立刻就答应了他：“我知道，你们第九处的人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你们尽可去调查。而我们的任务，是压制各类案件发酵，进而引发舆论风波。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毕竟，我们都是在暗处行动的家伙啊。”
　　高沅和王黎再次回到了楼梯口前。年级组长和余老师等人一脸紧张地盯着他。他们怀疑，这个莫名出现在北城一中的警察，是上面派下的暗访组织，是来调查这些年来发生在北城一中的惨案的。到时他一旦曝光，那他们这么多年的声明，可就付诸东流了。
　　王黎走上去和他们说了几句，他们紧缩的眉头才稍稍舒展。而高沅也没有理睬那边。他径自走到路惠柔的尸体旁。此时，那些警察已经取证完毕，已经有戴着手套的仵作将路惠柔的尸体翻过来，开始鉴定伤情。
　　“初步鉴定，死者系右侧颈部动脉受损，失血过多而死。伤口周围有撕扯痕迹，以及不明显牙印。另外，死者手肘、腿部还有数处擦伤，疑似扭打挣扎所致。同时，根据死者的伤口，以及台阶上干涸血迹的量，可以推测，在受到致命伤后，死者从楼上一路跑下来，跑了有一段距离。另外，唾液及指纹的采集需要回去做，目前只能看出这么多。”仵作向王黎汇报。
　　高沅问道：“她身上的物件已经搜索过了么，有没有一枚北城一中的老校牌？就是别在胸前的哪种。”
　　仵作点头道：“她只带了钱包，纸巾。钱包里是几张小额钞票，以及学生证。她上衣佩戴了一个校牌，名字是‘卫婧’，似乎不属于她。”道罢，他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拿出，里面装着的，赫然就是高沅赠予她的那枚校牌。
　　高沅其实想收回这枚校牌，毕竟这也是一件诅咒之物，能抑制生人的气息。但考虑到，目前尚不能确认，路惠柔之死系人为还是诅咒，这个校牌作为重要物证，还是先让警方收着。相比之下，他算是确认了自己的一个猜测。路惠柔确是以其他方法离开的阴影世界。
　　像李茗歌这个层次的御鬼者，能通过体内寄生之鬼的力量，强行撕开现世与阴影世界的夹缝，自夹缝中进出。但每次使用这种能力，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李茗歌自然不会无故杀人，而其他结社暂且来的都是些探索前锋，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是某个强大的诅咒撕开了夹缝，让路惠柔逃了出来。”高沅越想越心惊，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路惠柔的校牌没被拿走，不然，其他被诅咒者为何放过眼前的诅咒之物？
　　根据已有线索，他尝试着拼凑出路惠柔的经历：“在和我分开之后，路惠柔按照我告诉她的路线，经过了学苑楼。这时夺印者出现，堵了去路，将她逼上了楼。最终，她被夺印者击倒。在被夺印者啃食彼岸花印时，某个诅咒突然出现，打断了夺印者的进食，并开启了阴影世界与现世的夹缝。路惠柔逃到了现世的学苑楼，却终因体力不支，倒在了学苑楼的楼梯口。”
　　只是他无法理解，为何一个诅咒会以如此代价，帮助路惠柔逃离？除了生长彼岸花印的地方，路惠柔身上再无其他伤口。这也就意味着诅咒并未加害她。这一切疑云密布，实在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