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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
“代达罗斯想到,即便陆地与大海都被米诺斯王所封锁,但自己还拥有天空呀!他要飞起来,从天空中逃出去!”
“呼——”女孩对着勺柄吹了口气,用拇指轻轻试探了一下,然后继续在墙上摩擦。
沙沙沙……
“于是这位伟大的雕塑家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用蜜蜡将羽毛一片片地粘合,最终制作出如鸟翼般的翅膀,也为他的儿子造出一对较小的……”
“等一下,‘鸟翼’是指什么?”
“呃,就是,翅膀?有灵活的骨骼关节,外皮上铺满羽毛,依靠扇动来鼓动气流,形成压力差,从中获得向上的升力,籍此进行飞行。”
女孩停下手里的活,愣愣地寻思了一会儿后,不确定地问道:“……黎博利兽?”
声音也停顿了一会儿后才接上话:“总之就是由蜜蜡和羽毛,还有绳索粘起来的巨大翅膀。代达罗斯穿上翅膀,腾空而起,自由地在天空中翱翔。”
女孩没再追问,继续摩擦勺柄。
沙沙沙的摩擦声。
“他也为他的儿子伊卡洛斯也造了一对较小的翅膀,教会他如何利用翅膀进行飞行,并告诫他说:‘你切莫飞得过矮,海洋会将你拖拽;你也切莫飞得过高,太阳会将双翼灼烧。’”
“你先等一下。”女孩想了想,“你说的故事是悲伤的结局吗?”
声音很快地回答:“我想是的。”
女孩本来想说“那你还是换一个故事吧”,但转念一想,说出来又感觉像小孩子一样,有种向现实认输一样的奇怪感觉,所以她没有说出口。
声音继续说道:“之后,父亲便带着他的儿子一同飞上天空。父亲飞在前方作为示范,儿子跟随其后向前飞行。他们飞过萨摩斯岛,又从德罗斯和帕洛斯的高空中掠过,周围的景色都向他们的身后退去。
“但,伊卡洛斯享受着飞行的**,渐渐忘却了父亲的叮嘱。他想飞得更高、更快,想看得更远,于是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太阳那炙热的光线融化了黏着羽毛的蜜蜡。伊卡洛斯还没有发觉到,他的羽翼已经分解,并从肩上坠落。
“等他反应过来,他努力想用光着的双手飞行,但再也没法飞起,从高空中栽了下来。他想呼唤父亲求救,可声音还未出口,就已经与父亲相隔甚远,消失在汹涌的海浪之中。”
女孩打磨勺柄的双手停下了。她发了一会儿呆,接着询问:“然后呢?”
“等代达罗斯回过头,发现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他四处探寻,发现散落的羽毛漂浮在海上。他就降落下来,将翅膀放在一边,伤心地在海岸上走来走去,直到海浪将孩子的尸体投到沙滩上。
“代达罗斯因为技艺谋害了自己的外甥塔洛斯,而今终于因为技艺得到了报应。”
沙沙……
女孩用力磨了两下勺柄,动作却又渐渐慢下来,最终停住,评价道:“听起来好笨。”
“你不能指望连电灯都未曾想象过的人们能创造出能吸引现今的人的故事。我们唯一需要的,是古人们蕴含在字里行间的智慧。”
“智慧?”女孩放下勺柄,“我只从故事中感受到可怜与可悲。”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哦?”
“听了这样的故事,谁的心情都不会好吧。”
“如果你把视角放到被谋害的塔洛斯身上,故事就会轻松得多,杀人犯最终遭到了报应,将带着丧子之痛悔恨终生。”
女孩微微摇头:“但……果然还是很可怜。”
“杀人总会有报应的。对于被害者来说,你摧毁的是整个世界,遭到怎样的报应都不为过。”
女孩不想和声音讨论这个话题,她觉得今天的声音选了个糟糕的故事,于是略带斥责地说:“那这个故事的‘智慧’,是在告诉我,人不要挑战能力之外的事,不要不自量力吗?”
“如果困住你的不是这个狭窄漆黑的房间,而是一座永远无法走出的迷宫,建立在高度足以摔死一百次的高塔之上,你有勇气拿羽毛粘出双翅,随后跃向万丈高空吗?”
“我……”
“这不是现在就能立刻回答的问题,十六号。作品可以设计出多种多样的故事,是我们现实的经验所无法触及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对故事寓意的无尽思考。
“是众神害怕人类渐渐拥有僭越的力量,于是对伊卡洛斯降下了惩罚?是代达洛斯没有尽到身为父亲责任?他的发明不够可靠,应该留有容错的机会?为什么伊卡洛斯是向着太阳高飞而壮烈牺牲,不是贴近大海而就此溺毙?为什么他们非得从迷宫飞到西西里,而不是飞出迷宫就落地乘船?为什么伊卡洛斯不能等以后得到更强大的翅膀了再去尝试挑战太阳?宁愿被太阳神的马车烧毁也要亲手摸摸天空的高度,究竟是愚者还是勇士?为什么伊卡洛斯会被烈日融化,却仍要飞向太阳——”
被一大长串的话砸下来,女孩也愣住了,不知如何接话,只得赶紧打断:“喔喔停!停一下停一下,你说的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也能察觉到,一个故事是会有一千种解读方法的。”
“我可没想那么多喵,我只觉得是一个普通的寓言故事。”女孩回答完,又继续开始打磨勺柄。
“你不觉得,刚刚的故事中的角色很像我们两个吗?”
女孩的手又停下了。
声音接着说:“被囚禁在弥诺陶洛斯的迷宫之中永远徘徊,而你制作出了翅膀,带我们飞离地面,向着日月星辰与天空。不论我们究竟是会融化于烈日还是沉寂于深海,最重要的是,我们跃出了高墙。”
女孩将勺柄放到嘴边,轻轻长长地吹气,吹掉因摩擦而附在上面的粉尘。在日以继夜地打磨之下,这个小汤匙的柄部已经变得有如刀片般锋利。
“如果这个故事我以后再告诉你的话,可是要逊色不少的。”
女孩听了听门外的响动,悄悄走到门边,扒开送餐口的挡板,让光透入囚室中。
她撩起自己的上衣,借着光线看向自己的大腿根部。
在这个平时难以被检查的位置,有一幅小巧精细的监狱地图绘制其上。
她说:“日月星辰与天空?去那儿干嘛,有什么好的。”
声音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自由啊。”
女孩这次没在接话。她放下衣服,脑海中牢牢记住自己的方位与监狱的路线。她头顶的猫耳轻轻抖动,倾听门外的任何动静。
同时轻嗅着,感受着空气中的潮湿渐渐加重。
“今晚要下雨。”女孩说道。“如果起飞的话,恐怕羽毛会被打湿吧。”
声音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才叹了一声:“唉,那样的话,就得飞得再奋力一些。不过,也不怕烈日会将羽毛融化了吧。”
“没错。薇奥莱。”女孩直呼声音的名字,“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就走下一次送餐后,第十波巡逻的警卫离开的一瞬间,我们就离开。”
在狭窄的黑暗中囚禁六十个日夜后,能堵上性命飞翔的翅膀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