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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那声冷笑,闻初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停滞了,整个人遍体生寒,恨不得当场昏睡过去。楼央一定很生气、很生气吧。
出乎她意料的是,楼央除了一开始的冷笑后,再无其他言语举动,反应平静极了。
他身上的黑色绸衣质感上乘,十分滑腻柔软,薄薄一层覆在他身上,将他苍白冰凉的身躯裹起来,不宽不松,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腰间流畅硬朗的线条。腰间的系带上没有很繁复的垂坠,只有一条斜斜挂着的银色链条。
“好看吗?”
身下传来他低沉轻柔的询问,声音缓慢悦耳,听上去耐心极了。
闻初如实点头,“不错。”
无怪乎她此时此刻呆住不动。
实在是气氛诡异尴尬,身下的人不动,身后的花藤蓄势待发,闻初也不敢动。
“那你起来吧。”楼央十分礼貌,像一个温润和善的翩翩公子。
闻初忙不迭点头,正准备顺坡下驴,赶紧离这喜怒无常的火药桶远一些。
楼央续而道:“你动作慢,本座帮你。”
闻初将将安下的心猛然下坠,仿佛本来费劲心力爬上悬崖顶峰,陡然又被人一拽,狠狠跌落万丈深渊。
“不……不用,我……”
话音未落,闻初忽然感到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量直冲她发起,那股力量将她狠狠顶起,抛至空中,连带着经受不住波动陡然断裂的花藤一起,毫无阻隔地直拍在不远处的石壁上。
闻初甚至连尖叫都没发出来,就已经被掀翻在地,疼得几近晕厥。她的背部上传来大片大片尖锐的刺痛,那种痛感延续了一会儿就呈半麻感。
花笼也随着这股凶猛的力量彻底粉碎,石室四周的荆棘像是生了神思般,推到墙壁里,顿消无形。
楼央从地上起身的动作似乎也有些迟钝。他微微瞪着鎏紫幻光的眸子,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直不起身来的闻初身上,默然了一瞬。
“下次不要这般僭越了,凡人。”随着他这句话的出口,一种闻初从来没感受过的威压缓缓释放在周遭,那是一种接近死亡的气息,有窒息之感。
闻初没说话,她甚至没抬起那双令楼央颇为动容的灵眸,只是半靠在石壁上,轻轻喘息。
静默良久,楼央神色复杂,眸色晦深如海。这女人一语不发,更是没有看他,但他竟然品出了那么点……责怪?
楼央心中也并非轻松。
方才他的确处于盛怒之间,竟然忘了妄虚指在手上,幽冥之力有些不受控制。况,他本以为那花藤柔韧,怎想过此次竟如此轻易被折断。
这是他第一次生出了类似内疚的情感。
从来高傲,从来肆意,何曾有过此种情愫。
楼央抬起步子,向闻初走近几步。闻初几不可察地向一旁撤了撤。他发觉,心尖蔓延了一丝丝钝涩,止住了步子。
“我有些困。”她的声音极其低弱,却还是在抵抗他的靠近。
闻初面色发白,精神萎靡,双眼无力地眨了眨,努力晃晃脑袋,回道:“我可能……要先睡一会儿。”
楼央立时俯下身来,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苍白冰凉的长指,轻轻伏在她额上。他指尖亮起一点白色微光,似天边银色星河,轻灵璀璨,缓缓流淌进她的眉心。
原是如此。恍然间,他微微凝眉。
她的神魂在幻境里受到了很大的消耗和冲击,若非他及时将她叫醒,怕是早已在其中魂飞魄散了。可能也正是因为幻境破碎,这花藤无精神维系,也变得不堪一击。
此地,此阵,此境,于他而言不算繁杂,可对于她来说,却是莫大的伤害。
神思一动,楼央聚气一攻,石门轰然倒塌,门后反过来漫漫的潮气,夹杂着他十分熟悉的一种气息。
闻初尚未完全睡过去,石门的轰响将她震醒,她以为是出口,作势起身,却力气不支,跌落在地。
暗光一闪,她被暗紫黑气牢牢托住,上面绵软安稳。
楼央眸光轻闪,走过石门,声音冷硬,“动不了便好生躺下。”
闻初一滞。背部的伤处还在叫嚣,但似乎好上一点了,她真的很想跟他计较,却抵不过那黑气一颠,颠得她不得不倒下。
黑雾乘着她飘过石门,视野忽然开阔起来。
眼前是一片泛着寒意的黑水。说是黑水,只是因其深幽无底,瞧着便令人退却。
楼央行至水边,细细探查,眉目了然。
果真如此,此处应是冥河的某处暗流的尽头。因着是尽头,虽仍是死气,却十分淡薄,不如真正的冥河那般,吞噬魂魄。
他回眸去看闻初,那女人斜卧在黑云上,眼眸半阖,哪里知道接下来的走势。
正巧闻初觉得此处湿冷,摇晃着坐起来,同他四目相对。
“这是湖底吗?”她一心想着突破石室,便能回到她熟悉的人间了。
哪怕满是虚与委蛇,但到底是她能安心停留的地方。
楼央摇头,语意冷沉,“很抱歉,只能劳你再等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