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于宏波觉得她要考到外省外地的可能性很大，或许会和展欢一样奔去燕京，而以他的成绩，未必能跟上她的脚步。
　　尤其最近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更让他不能离开。
　　所以欢颜想报考哪所学校，一直以来都是他最想问，又最不敢问的一个问题。
　　这问题就卡在他喉咙口，多少次呼之欲出，又被强行按捺。
　　如梗在喉。
　　大约是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氛围了，或许是明天的大考在即，或许是两人的呼吸可闻的贴近，于宏波终于吐出了喉咙口的那一块骨头。
　　却没因此变得轻松，紧接着喉咙里又似有东西填补上来，那是提起来的一颗心。
　　
　　身后的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那你呢，你想考哪里呀？”
　　因为是面向前骑着车，欢颜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明显感觉到他的背僵直了一下，然后，是也有点儿发僵的声音：“我可能要考本地大学，家里有一些事，走不开……”
　　下面要说什么，就连于宏波自己也不知道了，因为他听到身后的声音说：“那真是太巧了，我也要考本地大学，东辽你看怎么样？”
　　于宏波，于宏波觉得自己大约是太紧张，出现幻听了？
　　又或许是作梦呢？
　　
　　见前面的人半晌没有回答，欢颜曲起手指，在他背上动了动。
　　像一只小猫，轻轻抓挠。
　　于大帅……于大帅的车把又在拐弯，车子又开始走蛇形。
　　“哎……”欢颜在他身后轻声叫。
　　于宏波急忙收拢心神，努力扶正车把：“你别乱动，我骑车呢。”
　　身后的声音就有点儿委屈：“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于宏波的脑子有点儿懵，只觉得后背痒痒的，可以穿透肌肉骨骼一直透到心里那种。
　　
　　这会儿她也没挠他啊。
　　“我问你呢，我要考东辽大学，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是要考东辽大学？就在本市，不会飞到更高更远，他追不着够不到甚至见一面都难的地方？
　　东辽大学，如果发挥正常，他要考进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又可以做同学了，在同一个校园里，朝夕相对，一起上学放学……
　　不对，大学是要住校的。
　　那也好啊，可以在校园里一起漫步，相约在图书馆里看书，坐在食堂一起吃饭。
　　每天卖好早点，到她所在的女生寝室楼下等她……
　　一连串的美好画面，在于宏波面前展开。
　　身后又有轻轻的抓挠传过来，于宏波同学终于从巨大的幸福感里回过神儿来，于是一个劲儿点头：“好啊好啊，当然好。”
　　身后的女生轻笑，声音里带了一点儿娇俏：“好什么？怎么好？”
　　“在宏阳好，能考到一个学校好，能一直在一起，就更好……”男生很老实地答。
　　身后没再有声音传来，只是环在他腰上的手，微微紧了紧。
　　
　　一瞬间，于同学的身上似乎充满了力量，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力量这活力无处发泄，他便努力蹬着车，一直往前冲过去。
　　很快超过徐丽，再超过董振，然后是卢兴宇。
　　卢兴宇挺奇怪，问董振：“大波啥时候变这么强了？还驮着个人呢，骑那么快？”
　　
　　董振也挺奇怪，要说大宇个高体身强壮，人又爱出风头，每回骑车都爱跑在前面，哪怕带着展欢也从来不甘示弱。
　　可于宏波不一样啊，低调，还有点温和的性子，除了刚换山地那会儿，一般都是跟在后头晃的。
　　今儿这是咋了？
　　看着越骑越快，已经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的于宏波，董振喊：“哎，大波，你骑那么快干啥？”
　　
　　于宏波头都没回，不过声音挺大：“四个地方呢，才去了一个，还不快点儿骑，天都黑了！”
　　董振抬头望望，太阳正当空，再看看手表，还没到十二点呢。
　　咋就天黑了？
　　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咋胡说八道的呢？
　　徐丽跟上来，显然忘了刚才踹董小振那回事儿，看着前头小声和董振说：“反常，挺反常的。”
　　董振点头。
　　反常的还不只是这一个，走了三家学校，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欢颜跑到饭店街对面的一家书店，买了本作文书回来。
　　边吃边翻书，还指着其中几篇让大伙儿看，不看不行。
　　看完了她还给大伙读。
　　搞得整个饭馆的人都看他们，还有人挺同情的说这些高考的孩子真不容易，连顿饭都吃不安生啊。
　　明天就要考试了，在这时候看作文，也不知道这人是咋想的。
　　最过分还在后头，好容易读完了作文，还指着里面一个题目让他们今天晚上回去都各写一篇，等明天考完两科晚上都得交上来，她还要检查作业。
　　
　　这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到了这会儿，连学校老师都不给留作业了。
　　反对，哀嚎，装可怜，求放过……没用，必须得写。
　　明目张胆地对大欢姐表达不满奋起反抗那是不敢的，可换个人，比如对于宏波那就没问题了。
　　谁让他在欢姐留作业时第一个表示赞同，还一个劲儿在那表决心，说一定用心写，一定写好，一定发挥最佳水平呢。
　　趁着欢颜去结帐，董小振一把搂住于宏波脖子，就往饭桌上压。
　　卢兴宇一惯的配合默契，直接上手一通蹂？躏。
　　俩人边打击报复边说：“让你当狗腿子！”“你就一叛徒！”
　　
　　徐丽也上来拍了于大帅后背好几下：“你到底哪伙儿的？”
　　展欢在一边冷哼：“林欢颜那伙儿的呗。”
　　董小振手上不停，桌子底下还伸脚踩于宏波的鞋：“对对对，好好好，你除了说这些，还会说啥不？”
　　于宏波边挡边还嘴：“我乐意，我就乐意说对就乐意说好，就乐意听欢颜的，我乐意，我高兴着呢，幸福着呢。跟你说也没用，你不懂。”
　　卢兴宇一脸怒其不争状：“完犊子玩意儿，你这辈子就一老婆奴，就一妻管炎。”
　　于大帅继续乐：“我乐意我高兴，咋，羡慕？大宇哥，我告诉你，这个还真是羡慕不来的。”
　　卢兴宇气得直呲牙，可又不得不撒手，欢姐回来了。
　　暗暗冲于宏波做了个“你等着”的表情，董小振在一边小声嘀咕：“得意忘形，小人得志，当心有报应……”
　　
　　很快，报应就来了。
　　于宏波被分到的考场林塔中学，是六个人里最远的，甚至比其他三个考场加起来还远。不只出了宏阳市区，而且还和宏阳城隔了一条河，宏河。
　　老城区在河北，林塔中学在河南，于宏波住的黄河区偏又在老城区的北部。
　　看着林塔中学的大门，董小振抹了把汗：“大波，你这考一回试，还得来个横跨宏阳城。”
　　
　　以卢兴宇的体力也累得直喘气：“这还不得骑两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