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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齐国都淄城
易承钧背靠着黄缎面绣龙纹丝绸枕,身上盖着相同材质的子,拖着一条手帕掩在嘴边,不住地咳嗽,手边的案上堆着很多和手中一模一样的手帕,只是一块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血迹,榻旁的瓷盂里一片殷红。
他发病已经一月有余,御医都快踢烂了寝宫的门槛、煎裂了医署的药炉。可顽疾非但没有痊愈,反而一日重似一日。开始时,咳嗽的痰中只是略带血丝,现在都已变作血块了。咳几声,全身上下散架似的疼,尤其是心口位置,仿佛中了一只箭。
腹中如也,刚又一阵猛咳,早饭全吐了出来,一位侍女扫干净后,又有另一位端来糖水和点心,但结果可想而知,易承均没有丝毫兴质。
他很楚自己现在的状况,非要想一个词的话,可能只有时日无多四个字最为合适了。但他仍然努力支撑着,天上下早朝,从不间断,奏折也是尽力批阅。朝堂上的不顾一切,换来了身体上的力不从心。到了几天,甚至要侍女搀扶着去上早朝了。可次快要走进正殿,看到官时,他都会挣脱侍女的手,用尽全身气力走向里面,走向他的满朝文武。
壮年时自己为家人,为将士,为命运手一搏,如,这里疆土已然独立存在了三十年。他一手建立起的东齐帝国,往东雄滨,向辽远,面与中陈裂土而,方以长河为堑眺视荆。他常常一个人攥着地图这样想,满是皱纹的苍桑面孔上表情极其杂,既骄傲又不甘,有时很满足,但转瞬又陷入哀伤的境地。他知自己的能力,守成有余,而攻不足。想到自己一生的获是乃一个国家时自豪起来;展开地图全貌时,想到前朝书中经常出现的“偏一隅“这一贬义词,又禁不住失落起来。
上了年纪之后,他常常喜欢一个人到太庙去发呆,对着那些曾经是衣短褐在东齐建国之后有了帝王封号的祖宗自言自语。他惊奇地发现,只要是自己一静下来,就总会满足与不甘这两种情绪所左右,它们像是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量常常在他脑里争斗,想起国力与国土是这样,在太庙里想起自己的子嗣问题又是这样。
他年过甲,此生不枉,江山也早已看够,他觉得自己的一生活得很值,成为这里江河中的话事人之一,而不是成为乱军中一老卒,乡土间一老翁。但为么厄运偏偏要降临到自己的子嗣当中呢?自己育有三子,却有两位相继离,走在了自己前面!现在只剩下三子易衡,这也是他前面想到的,另一个既满足又不甘的原因之所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称之为人生最悲之事,也不过如此,他还是不甘心;易衡书生意气十足,谦逊仁义,在朝堂之中从不结党却好评如流,这是身为父皇的他所满意的。
他对这一独子十分偏爱,偏爱的渐渐抵消了前面连丧两子的伤痛。长子易平早年亡于战乱;次子未及成人,出夭亡。他发觉在自己身上,年龄的增长和伤痛的发是成正比的。时间纵然会冲淡伤痛,可伤痛仍在,禁不住记忆的。
东宫太子府邸:正值明媚天气,院中池水澄澈,游着几尾贵品的鲤鱼,卵石的大小相衬亦给池水增添了乐趣。局精巧的假山在园中一角错落有致,一条在矮草丛中的小径直通向那处古朴雅的茗斋。开房门向内走去,斋中四壁有各式书架,架上砌满了经子各书籍。屋子正中间一书案,案前立一少年,腰间飞霞佩,头上切云冠,双眸含星,面如冠玉。正屏息凝神,握笔在几尺白宣上挥弄。不慎之中,袖边尽管已挽起,却也溅上了点点墨痕。纸上书四字,“風起雲兮“,劲挺如崖,硕大若斗。因为他给自己的书房提为起云斋,故他次到来都要将这四个字书写一遍。
挥豪之人,正是易衡。
从一个月前父亲病重到现在,一向协助处理朝政的他第一次给自己了个假。他和父亲绝对是带有血缘关系的----他也喜欢在愣神间考问题。只是与父亲面对宗庙发问不同,他看着自己园中的游鱼。他喜欢那些鱼,它们总是自由自在的,如此,他开始怀念那个从未谋面的大哥(自己出生时大哥已经离)。如果大哥易平还在就轮不到自己作储君,与眼巴前家事国事天下事的东宫太子相比,易衡乐意个闲散逍遥的王爷,携甘醇佳酿,与封地万民同乐……
“太子殿下,皇上召您进宫呢~~”
一声略微尖细的声音把他从梦境中带了现实。
“有劳公公,本宫这就动身。“他带着不该有刚逸想法的懊悔之意答道。
一入宫门,看到一排御医,个个垂着头颅,束着双手,易衡从心里明白,他们那是在等候发落。他并没有责怪他们,而是径直去见父亲了。
父亲的病症,他从心里就早有一丝预。特是几日,他已经习惯了御医们的无能为力。他觉得好多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人力不能胜天。
易承钧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示意儿子到自己身边来。“一月有余,朕从未到像天这样,个人浑浑噩噩,总是一些奇怪的梦。梦到年轻时的一些事,梦汝兄长及母后,他们在朕呢……衡儿,把手给我。“
屈膝跪在承均榻前的易衡十分听话的将双手递予他。“父皇……”
“你不要说话,衡儿,为父身处弥留,时间为不多了,有不少的话想要嘱咐你。可绪不如往常晰,总是颠来倒去的,不要断朕啊。“
懵懵懂懂的太子爷点了点头。
“朕已命内侍着手准备你登基的一切物件,诸如绶带冠冕一……
易氏宗族,朕现在只剩下你一个儿子,不会有夺嫡之忧患。
眼下之朝堂,外无藩,内无权臣,不会有干政之风险。
朕所虑者,唯有淄城当地士族。氏族之中,又以、尚两家为最大,眼下两家之代表,谏君、尚启儒为左右仆射,我儿加冕之后,要恩威并用,抚人心,士族之力波及人心,非武力可平。朕说的这些你可都记住了?”
“父皇之言,儿臣永不忘。“
“此外,你母后早逝,东宫立妃之事,一直无人主张。不必立太子妃,朕已命人草拟诏命一道,你登基之后,可迎立左仆射谏君长女歌为后。朕早见过这姑娘,端庄温婉,与我儿配。“
”父皇病重,儿臣只愿日为父皇祈福,不敢有迎家室之。”
“糊涂,立后一事由不得你主,我弃人寰而去之日,左仆射国丈加身,东齐基业可以稳固些。“也许是情绪有些激动,讲这句话,易承钧又开始不住的咳嗽,左右侍女、太监赶忙服侍。
易衡轻拍着父亲的后背,忍不住眼眶湿润,几滴泪水湿了皇帝的龙袍。
“韦龙城自朕起兵时相伴左右,是朕当年最为倚重的大将,朕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是个衔环结环,知恩图报之人。我儿可倚其为柱国。“
”诺”
“你站到一边去,朕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承均说这些话时,几乎是用嘴唇发出的声音,他有唤过旁边的太监,耳语道“召大将军进宫。”
病榻旁的案上了一尊青铜香炉,龙纹映衬,正反两面凸显出狻猊的形状。里面的香已燃尽,侍女了一块龙涎香点燃并到里面。香炉刻在颈上的孔位吐出袅袅轻烟,承钧聚在一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一些。
又过了片刻,外面进来一位小宦官对皇帝说大将军已到,承钧似有似无的吐出两个字“快宣“。
殿外宣召之声刚刚消散,只见寝宫内走进一人,身长八尺,头顶华冠,脚蹬足靴,瘦削脸上剑眉英挺,目若朗星。此人正是东齐大将军韦龙城。
从易承钧还是一方藩镇的时候,韦龙城就已经在他手下担副将了,举义起兵之后,大小阵仗,韦将军无一不身士卒,几次于乱军之中救得主公性命。东齐立国,韦龙城功不可没。承钧称帝之后,有小人进谗言说,韦龙城的姓之中带有龙字,龙者,龙天子,乃陛下也。韦龙城这一字未避讳皇上,居心叵测。易承钧听了这番言论之后却手拍龙椅哈哈大笑道,韦将军随朕死一生,就他有异心,朕这个位置就直接让给他好了!
坊间传闻,韦龙城在将军府听人讲起这件事后痛哭流涕,天盟誓,一生愿为易氏驱使。
东齐一国朝堂,势力错综杂,淄城建都之时,承钧为得到当地士家大族的支,不得不许给两氏族的话事人以高官厚禄。易承钧表面上行使着一国之君的绝对权威,但实际上要到、尚两氏族的制衡,这种力量只是因为碍于皇权的权威而未能太多的展现出来。可眼下皇权将发生替,士人们很有可能趁新君立足未稳之际要挟天子,干涉内政。因此,族势力虽然庞大,但不足以托付。易氏在立国初使是有自己的文官班底的,但他们在这些年与两大氏族的较量中往往处于下风,有的散落各地,有的在朝堂之中担闲散职位。现在他能的人,只有大将军韦龙城。此人手握重兵,拿到朝堂之中的话语权轻而易举。
一番见礼平身之后,经过刚刚休息已有所缓和的承钧着韦龙城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榻边。“朕创业以来,悠悠数十载,幸蒙将军不启,同开基业,用兵之事,处处劳烦将军,朕心甚愧,日还托付将军最后一事,爱卿不要负朕啊!“
韦龙城赶忙跪下“陛下对臣有厚恩,愿肝脑涂地,报皇恩之浩荡。“
承钧轻声唤易衡过来,“朕大限将至,我儿尚年幼,未及加冠之礼。望将军辅佐其国邦,平定内,泉之下,朕能瞑目也。“话毕,额前白发散乱,老泪纵横,在场之人,眼眶湿润,无不动。
“陛下心,微臣定不…辱命,太子新君之位,万死…不辞。”一向坚毅的将军也未敌过这两行泪,转眼间泣不成声。
“着谏君、尚启儒率三品以上文武大臣前来见驾。“承钧的话语伴随着喉咙里呼哧呼哧的声音,一位宦官听到后走出门去召官员。
可能是因为把该代的后事都说的差不多了。承钧不由得到轻松,他此刻觉得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只是呼吸系统又闷又胀,眼前逐渐变的模糊起来了。他听见宫门口一连串的脚声,想使劲坐起来,可是有心无力…离他最的一盏灯熄灭掉了,一刹那,皇帝欲举起的手垂落在榻边,袖子里面的一份遗诏滑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泪眼朦胧的易衡听到声音赶忙上前查看,并大喊御医,可是已经无济于事了。
鱼贯而入的官员们看到正在榻前大哭的太子已经明白了一切。为首的谏君逼着自己流出泪水,率上前哭嚎,后面的人也有样学样。宦官站在午门前大声宣告:皇上驾崩……
朝堂之上,尚书左仆射谏君悲声宣读遗诏:“朕栉风沐雨,开设新朝,立国以来,心系黎民,胸怀姓。常至夜,仍阅国事……
皇太子易衡,谦逊恭俭,仁义礼让,有尧舜之仪,自进位东宫以来,常为朕分忧解难,可为新君……
军国大事,有不决者,文可问于尚书左右仆射、尚两卿家,武可询于大将军韦龙城、骠骑校尉韦锋父子……
文武官,宜辅佐嗣君,稳固社稷……
尚书左仆射谏君之女歌,德钟祥,崇勋毓秀。柔嘉成性,宜昭女于宫。贞静躬,应正母仪于万国,册为新君之皇后……“
易衡在群臣的簇拥裹挟之下,匆忙成了登基大典,这位带冠冕、穿华服,红肿着眼泡的新帝王,活像一只型奇特的木偶。他告诉礼部,去其他的繁琐程序,国丧间,一切从简。喜欢东宫池中锦鲤的他,自作主张定年号为“锦瑞“。
新皇的登基大典之后,官之中推举出了山陵五使,负责皇进入陵墓的葬工作,司礼监则负责排国丧间衰服制度,这一间,举国禁止奏乐,官不得在各自府中摆宴酗酒,观赏歌舞。
还是充满悲伤的易衡在寝宫内漫无目的的翻看着父亲没有批阅的奏折,一看到鲜艳的朱笔御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从外面走进一个小宦官,轻轻地说,“陛下,尚书左仆射求见。”
“宣……“
不一会儿,一位五十岁的中年人迈着正走进,中等身材,白净面皮,貌端正,发略为白。“微臣尚书右仆射谏君叩见吾皇……“
”爱卿免礼平身,你此番前来是要……“易衡谨慎的试探着。
“启禀陛下,陛下可知皇遗诏中的立微臣小女为皇后一事么?“谏君也在对话中想试图摸索新君王的性格。
“如举国服丧,莫说是皇家宗室,就是寻常姓,也要为尊长守孝。身为人子,怎能在守孝间家室呢?依朕看,此事可缓而行之。“
“陛下有所不知,既然皇在遗诏中将事情代的楚明了,就是盼着陛下早日立后,后宫早日有主。这对朝堂的稳固,也是大有帮助的啊。难道陛下是想违抗皇旨意不成?“谏君生怕事情搁置久了会有变化,自己的女儿当不上皇后,自己准国丈的位置也就不住了。
易衡极其想要发作,但还是选择了隐忍,“依爱卿之见……”
“微臣以为,可以用一折中的办法,陛下恪守孝道,老臣甚为欣慰。故可将仪式简化,送小女入宫,等服丧间结束,补办立后仪式也不迟嘛。“
“好,就依卿家之言。”易衡无奈道。
淄城,春日暄和,午后的阳是柔软的。前面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官邸,朱门青瓦,檐角参差。从门前路过,两尊硕大的石狮,使其威严倍增。大门之上的牌匾书有二字——府。
府邸的门口停着一架装饰繁华的凤辇,上有华盖,围无数侍女、宦官簇拥。
队伍马上要出发了,辇上的女子神情庄重,头上戴金八宝凤冠,身上着云霞五彩披肩,垂丝穗遮面。隐约见得柳叶眉弯,朱唇微启。
这是一场流行于门望族,王侯将相之中的十分寻常的政婚姻。当事人歌也谙其中道理。
多少事啊,因为无法变,所以坦然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