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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哀嚎哭泣声还在持续。
也不知是他们真的悲伤,还是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不得不为之。
朱雄英在马皇后最后的日子中,一直陪在马皇后的身边,听着马皇后自己安排自己的后事,看着马皇后要求朱标将那些御医郎中悄悄送出宫去时。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是病入膏肓,药石难医,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死,在牵连那么多人去跟着自己一起。
朱元璋什么脾性,马皇后在清楚不过了。
哭?
朱雄英早就哭不出来了。
亲眼看着马皇后从一个病人,到死人的经历,他已经哭的太多了。
四年的养育,因为朱雄英年纪小小的便表现的异于常人,又因为出身嫡系嫡子的缘故,常氏病逝后,朱雄英便被放在奶奶身边。
如今在看朱允熥,他也是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在后娘手里,不饿死已经是莫大的功德了。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一门心思想让自己儿子做皇位的后娘。
望着朱允熥递来的糕点,朱雄英彻底没眼看了,挥手打掉了糕点道:“吃,吃,就知道吃!”
被朱雄英唬了两句,朱允熥坐在地上,娃娃大哭,双手不停的打着地砖。
一时间,声音盖过了所有人。
这时,一名老太监走了过来,站在坤宁宫外,望了望院子中的众人,只见一片素犒,清了清嗓子,老太监沉声道:“传圣上口谕,诸嫔,皇孙,世子,各司,跪接!”
听到有皇帝口谕下达,霎时间,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朝着坤宁宫的外边,齐齐跪拜。
老太监扯着公鸭嗓道:“圣喻:着胡妃娘娘,拟定三百人单,先行入陵!”
胡妃娘娘心头一震,连忙回应道:“臣妾领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朱元璋一道口谕,便要胡妃在宫中选择三百人单名录,先行入陵,这先行入陵便是活葬。
是去给死者开辟阴路,到了阴间,照顾马皇后衣食起居的。
老太监是离开了,但坤宁宫却砸开了锅,各司各局的女史,低着头,不敢去看胡妃娘娘,生怕被胡妃记上自己的名字。
给人活殉,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
哪怕是做个女史,也不愿意去死啊。
朱雄英起身站在一旁,面色凝重,胡妃起身左右看了眼,上前扶起了宁妃娘娘道:“妹妹,这三百名录,还是要妹妹帮衬一二……”
宁妃娘娘抿了抿唇,低着头无奈道:“三百人,这又要换一批人了,哎~”
看着两个老女人在一起唉声叹气,坤宁宫的哭声更是大盛,哭天抹泪的喊着,这些女史的哭声,刷坡天际。
每个人都担心,自己会上了名录,被送去紫金山的皇陵之中,去做活殉的人。
朱允熥刚刚哭的好好的,被老太监传达朱元璋的口谕给打断,这个时候似乎忘记了哭,朱雄英在后边扭了扭朱允熥的大腿根道:“你在这哭吧,别人不停,你不许停!”
说着,朱雄英起身走出了坤宁宫。
这里除了忙碌的礼部官员外,最多的就是朱雄英的小奶奶们,以及众多藩王的王子。
看着朱雄英要离开,朱济熺忽然追了上来道:“大哥,大哥……”
“怎么了?”
朱雄英狐疑道。
“大哥,那个啥,我,我饿了,大哥,你一会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点吃的……”
朱济熺早上得到消息,马不停蹄的赶入皇宫,藩王在京师都是有宅子的,而藩王的儿子在京师,也是住在王府宅子中,而不是皇宫。
朱济熺早上就没吃饭,来了皇宫又哭又喊,一点闲暇的时间都没有,肚子早已瘪了下去。
哭的激烈,胃酸都要翻上来了。
“行,我回来去一趟尚食,你自己注意身体,斯人已逝,你们要是哭坏了,祖母才是真的伤心。”
朱雄英拍了拍朱济熺的肩膀,这朱济熺的年纪比他小不多,晋王系的嫡长子,同时也是朱雄英的陪读。
朱济熺微微点头道:“大哥,你放心吧,我先回去了,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说着,朱济熺转身进了坤宁宫,而朱雄英,则是迈步向着东宫赶去。
他要做一件事,一件可能会影响许多人命运的事情。
只是,坤宁宫为后六宫之中,从坤宁宫到东宫,足足有两千米的距离。东转西拐的,等到朱雄英走到东宫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
刚刚进入东宫院门,便见两名詹事府的官员,低着头快步赶了出去。
“殿下~”
“殿下~”
朱雄英忘了一眼,没有答话,闷头继续向着院子中走去,只见朱标形单影只的坐在院子中,满目愁容的望着傍晚的天空。
一手提着酒盅,一手提着酒壶,自饮自酌,自言自语,独自坐在凉亭中哭泣。
似乎是没听到声音,朱雄英走到朱标的身旁时,朱标心中大惊,连忙将酒壶捂住,似乎怕被人看见。
回头忘了一眼,见到是朱雄英,这才神情低迷的说道:“是你啊,你不是去坤宁宫了吗,怎么回来了?”
“孩儿要是不回来,还不知道,父王也喜欢吃酒呢……”
朱雄英来到朱标的对面坐了下来道。
“哈哈,父王也很难啊,在这皇宫,在哪朝堂,看似威风八面,实则每一步,如履薄冰,一着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这酒,上次喝的时候,还是你母妃去世的时候。”
朱标摇了摇头,他喜欢酒吗?不尽然,只是人生真的会遇到许多,自己根本无法左右的事情。
哪怕你贵为天子,哪怕你富有四海,纵使你一言可以决定几千人,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的生死。
即便你随手一指,一块地方可以被化为人间炼狱,可以变成焦土,但依旧有许多许多,你无法左右,只能承受的事情。
朱雄英低头道:“父王,你还是保重身体吧,二叔他们回京的话,又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
朱标双手按着朱雄英的肩膀,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了,看贯了人世间的那些腌臜,你就知道,亲情是需要维护的,能做兄弟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
“父王倒是想不做这老大,做个最小的,去京城外画个地方,过着富家翁的安逸生活。”
朱雄英闭口不言,他确实见的少,知道的也少,朱标监国这六七年的时间,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朱标失声道:“可是你爷爷他,他对父王的期待太多,就好像是那泰山,压在父王身上喘不过来气。”
朱雄英抿了抿唇道:“皇爷爷自然是希望父王能做一个守成之君,开创太平。”
“太平,太平,又哪有那么容易。”朱标声音低沉道,拿着酒盅一饮而尽,朱标道:“说吧,又从坤宁宫跑回来,是那边出什么事了?”
“皇爷爷口谕,要胡妃娘娘选名录三百人,先行入陵,殉葬这种事情,早就淹没在滚滚史书中,前元的陋习,我朝真的要继承吗?”
朱雄英真的是受够了这无妄之灾,太恐怖了,人家本来什么都没做,也没犯错,战战兢兢的在宫里给皇室当牛做马,劳累半生。
就因为吃人的制度,就要把活人推进深渊中去殉葬,这对于朱雄英而言,还是太过残忍了些。
而且,皇权至高无上,也不能这般草菅人命啊。
朱标嘴角抽搐道:“你爷爷下的口谕,谁能拦得住他,随他去吧,随他去吧,等父王撑的住哪天,就让父王去改,父王要是撑不住了,就由你去改。”
“可是,这些被活殉的人,他们何其无辜,儿臣只是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若是他们罪人身份,也便罢了,可他们不是啊!”
朱雄英也不是圣母,什么人都要救。
只是这宫里,能生存下来,活到现在的,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时刻小心伺候,还要将人家弄死,太……
“你要是想去求情,就自己去乾清宫和他说吧,父王还要去一趟礼部,这酒,也不能喝了。”
朱标好不容易忙里抽闲,找了个没人的功夫,躲在东宫喝了几口,却被朱雄英撞破。
望着朱标离开的背影,满身都是沧桑,穿越过来八年,朱雄英见到的朱标,竟然都是外表的伪装。
似乎,他只是活成了朱元璋希望的样子,而这个样子,又完全不是他所喜欢的,他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