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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都指挥使威风赫赫的宣读完圣上口谕,穆王府上下顿是喜气洋洋一片。舒总管盛情诚邀,鄢若飞只好答应入厅喝杯茶再走。
戚风领着那十来个侍卫去了偏厅,穆王殿下则亲自为都指挥使引路前往正厅,戚平郑重其事的随侧陪同,一切都是那么正式又隆重。
“你真是料事如神,陛下听完那些话,果然什么都没问什么都不说,一脸顿悟的给了我这份口谕,命我出宫来见你。”刚入正厅,鄢若飞就跟一只摆脱禁锢的猴子,卸了脸上那副正儿八经的沉闷相,鲜活的大笑道。
反观盛子萧和戚平,两脸平静,四目淡然,好像被禁足被赦免的是站在他们对面这位喜出望外的都指挥使。
“你家这位老总管还真是不错,要是没有他过分热情的留客,我满肚子话都不知道找谁说去。”
比之昨日,今日的鄢若飞与这对表亲兄弟又熟稔了几分,不再张口一个穆王殿下,闭口一个戚小将军,行为举止也不再拘着。话刚说完,人已不请落座,见到桌上一早备好的茶,端起来就是痛快一口,直接喝到底朝天。
回首见盛子萧和戚平眸中诧异的站在原地,便抬手一挥:“你俩愣着做什么,我不能久留,你赶紧给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否则,我今天晚上一定会因睡不着跑来翻你家墙头。”
算起来,这还是盛子萧和戚平第一次听木楞的鄢若飞讲俏皮话,二人眸中的诧异不约而同变作不可思议。
“原来你真不是木头里蹦出来的。”戚平回神后,难得调侃道。
鄢若飞大腿一拍,面露惊喜的有样学样:“原来你也真不是瞧不上我。”
戚平两眼一懵,心里暗道,我不过是无心揶揄了他一句,怎就生出这天大的误会?
盛子萧忍俊不禁的拍拍戚平,示意自己的好师弟给某人留点面子,戚平重重吐了一口气,在鄢若飞身边坐下,算是默认。
盛子萧也紧跟过去,他先是端起茶壶重新给鄢若飞续了杯茶,然后用轻快的语气谢道:“这次能化险为夷,多亏有都指挥使从旁协助,我以茶代酒,敬都指挥使一杯。”
鄢若飞看了戚平一眼,踌躇的端起杯子:“如果殿下愿意,叫我名字就好。”说完,又往戚平脸上看了一眼:“其实我很羡慕肖青云能与殿下兄弟相称。”
肖青云诨名在外,与他兄弟相称,人人只会道穆王殿下抬举了肖世子;鄢若飞则不同,他是掌控整个皇城护卫的将领,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同他结交,说高攀都属客气。
难怪盛子萧会对这个提议感到吃惊,他稍加一番沉思,眸色真诚道:“都指挥使,你可曾想过,青云待我与众不同,或许只是因为他做了某个选择,而无关其他。面对这样一个真相,你还要与我兄弟相称吗?”
鄢若飞的目光出现了意料之中的波动,只不过这波动的目光不是因为知晓了一个秘密,而是震撼于盛子萧竟然如此坦诚。这一刻,他更加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咧嘴一笑,慷慨直言:“人生在世,朋友易得,知己难觅。不管你师弟如何看我这个手下败将,我都想与他成为知己。为知己,死又何憾?至于那个真相,我愿奉陪到底。”
“得友如此,何其之幸。”盛子萧眼中含笑,心中动容,庆幸又激动:“承蒙都指挥使不嫌弃,那日后我就称都指挥使一声鄢大哥。”
“好哇。”鄢若飞兴奋的一掌拍在大腿上,然这股高兴劲还未消散,都指挥使大人已面生为难:“我叫你啥好?”
盛子萧轻吞两个字:“子萧。”
“好!就这么定了!”鄢若飞再次兴奋的一掌拍在大腿上,然这股高兴劲同样还未消散,他的脸上又再度升起一抹为难之色:“戚小将军与我日后是否也……”
盛子萧这方明白,鄢若飞为何几次偷量戚平,立刻取笑道:“原来我感动一场,也不过是那坛醉翁不在意的酒罢了,鄢大哥,你这招曲线救国实在是高明。”
说完,冲戚平眨了眨眼。
“不可能!我绝不可能称他做大哥!”戚平想都不想,断然决然的拒绝了盛子萧这波眼神攻略。
“戚小将军误会了,”鄢若飞一开始还沉浸在被盛子萧取笑的自乐中,现见戚平反感强烈,赶紧解释:“我深知我没资格做你大哥,所以,我只想着,若你不介意,你我以名字相称便也是极好的。”
戚平如逃过一劫,松了口气。这口气松至半途,又因心里担忧有人故意捣蛋从中作梗,便喘着粗气飞快的说了句“不介意”,颇有一股落子无悔,就此说定的意思。
两个绝顶高手,斗起心眼来,却跟七岁孩童差不多。
这口笑,盛子萧憋得实在辛苦,他扶着椅背,浑身颤抖的提醒道:“虽然我无心败大家兴致,不过鄢大哥,你该回宫复命了。”
鄢若飞傻呵呵的抱了抱拳:“今夜子时,翻墙来叙。”说罢,重重看了戚平一眼,方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座。
兄弟俩也是敛笑的敛笑,肃目的肃目,一秒复制出迎客时的神情,庄严又隆重的将鄢若飞一行送出府去。
望着那个骑在马背上精气十足的背影,戚平心有怀疑:“你说,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盛子萧理所应当的笑笑:“你不是经常同我讲,高手过招,观之毫末。你二人前前后后过了三次招,他若是对你还无一丝疑心,那他就不配被称作北庆第一高手。”
戚平立刻不悦道:“看他平日里木讷、端正,还以为是个忠厚老实人,不想竟也……”
“他的出身加上他如今的地位,他若不表现得木讷、端正,你以为他还能活到今日?”盛子萧大约是想到了自己,脸上的笑逐渐凝固,语气微寒的质问自己的好师弟。
戚平的关注点仍在鄢若飞身上,没有察觉到盛子萧的心境变化,顺口即道:“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他装的,他实则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盛子萧冷冷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幸好他是个木讷、端正的人。”盛子萧微寒的语气因戚平看过来的目光而回暖:“至于心机,你有,我也有,世人皆有,他为什么就不能有呢?”
“我也没说他有点小心机不好,我只是没想到而已。”戚平有些心虚的圆完场。
“我知道。”盛子萧有些于心不忍,匆忙的一笔带过。
二人沉默的站了一会,戚平突然道:“你是什么时候和常之杰商量并布局好这一切的?”
“哪有那么多未雨绸缪?”盛子萧淡淡一笑,转过身去。
戚平跟上他的脚步:“没商量没布局是什么意思?你何时变得如此鲁莽?万一弄巧成拙呢?”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你可是堂堂戚小将军。”
盛子萧轻描淡写的调侃彻底激怒了戚平,他一把拉住盛子萧,目光凶狠:“你不要命了?”
这失控的话一脱口,盛子萧才发现戚平的手竟在发抖,立刻叹了口气,宽慰道:“你放心,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所以这条命,我比任何人都更珍惜。”
说完,盛子萧轻轻握住那只仍在发抖的手,缓缓又道:“别生气了,我都告诉你还不成吗?”
戚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猛地将手抽回,握成拳头藏进袖子里。
盛子萧心头顿是一暖,小时候的情景,就这般不经意的在眼前再次拂过,惹得他鼻子阵阵酸楚,差点掉下泪来,幸好他及时将脸别过,才没让戚平瞧见。
他赶紧疾走几步,将心绪抚平下来,才放缓脚步,与追上来的戚平详说道:“今日局面,看似是我运筹帷幄,联手六叔方得到的结果,实际上却是我们都做了别人的棋子。”
“这究竟怎么回事?”戚平也因心绪作祟,无法心平气和,干脆压住嗓子道。
盛子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绕了个弯子:“如果一切照常,我没有被父皇禁足免官,你觉得我和青云谁更合适接替六叔。”
戚平理所当然的哼了一下:“肖青云那个公子哥当然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这便是问题所在。”
“这有什么问题?”戚平不懂就问。
盛子萧一脚迈过门槛,等到身后大门关闭的嘈杂声落下,方道:“鸿胪寺远离权力中枢,以我郡王的身份,当个寺卿实是低就。一个低就又远离权力中枢的皇子,才不会对储位构成任何威胁,才是各方势力所乐见的结果。所以,若无父皇昨日那道圣旨,今日朝堂上,百官必众口一词,合力推我为寺卿,将我这个威胁排斥在权利圈之外。”
戚平略有所悟:“可这个假设并不成立……也就是说,皇帝不想让你做寺卿,不想你被排斥在权利圈之外?不对,普天之下,他才是那个最希望你无缘太子之位的人,他为什么要做这样自相矛盾的事?”
“因为被拿来与我比较的人是青云,因为父皇不能让娉婷郡主失了面子。”
这样一解释,戚平大悟彻悟:“为了保全娉婷郡主的面子,所以,皇帝想要让肖青云成为寺卿。”
“哪会如此简单。”盛子萧摇头苦笑。
戚平立生不满:“你把我说糊涂了。”
小小的抱怨,却激起盛子萧心中浓浓的苦涩,这个年青人不由在心里浅浅慨叹一声: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也能糊涂些,这样,我也就不用面对那些沉于暗下的算计与阴谋……
但当他一触及戚平目中的担忧,心中苦闷不已的郡王殿下赶紧莞尔一笑,强装淡定道:“你想呀,青云做个副卿都勉强,父皇岂会真心许他寺卿之位?”
戚平果真垂下头去浅吟深思:“为了阻止你上位,皇帝特意赶在早朝前一日也就是公爵府喜宴那日下旨将你革职禁足,目的就是让百官马上知道你被革职,从而断了百官推荐你之心,这是釜底抽薪呀。但如此一来,肖青云就名正言顺的成了万众之选,这同样违背了皇帝的初衷……”
“一个成功的局,从来不是一计即成。”盛子萧冷不丁的甩出这么一句话。
戚平抬起那双迷惑的眼睛,愣愣望着盛子萧:“……皇帝这个局另有乾坤?”
盛子萧依旧不明说,只道:“昨日宴席上,康王对娉婷郡主反常的冷淡,你可察觉到了?”
“我当时也奇怪来着,却又实在想不出康王冷淡娉婷郡主能有什么好处,便以是自己多想。怎么?这二人真有事?”
“我私下悄悄问过青云,方才知晓,此次陆伯侯愿意为了诚王,支持他的儿子争户部尚书,全因娉婷郡主一力促成。”
“肖青云连这事都跟你说啦?”
“不但说了,还说得甚是详细。”盛子萧莫名一笑:“为请陆伯侯出山,诚王曾三登陆伯侯府,却都无功而返。后不知从何处听得,昔年娉婷郡主曾在父皇面前替陆伯侯求过一份恩典,陆伯侯一直有回报之心,奈何娉婷郡主从无领功之意,此事一直未有结果。我是不知道诚王究竟用什么打动了娉婷郡主,让这位明明更看好康王的郡主娘娘当了一回诚王府的说客,不惜拿当年那份恩情来做谈资。反正这个本该被隐匿的秘密,就这么很不凑巧的传到了康王耳朵里。”
戚平会神一笑:“诚王将消息故意透露给康王,借此让康王对娉婷郡主暗生嫌隙,哼,这小子过河拆桥的本领当真不是浪得虚名。”顿了一下,又恍然道:“这莫非就是皇帝布局中的第二计?”
“没错。”盛子萧很肯定的说道:“父皇知道了此事,所以,他料定诚王一定会力荐肖青云上位,好再送娉婷郡主一个顺水人情。同时,他也料定,康王会因诚王的力荐,更加深信娉婷郡主与诚王之间真的存在某个协议,而出手阻止肖青云上位。因为只有阻止成功,才能给诚王一记响亮的耳光,才能让娉婷郡主知道,谁才是那个可被寄予厚望的人。而这样一个两厢争执不下的局面,才是父皇想要的结果。毕竟,当朝两位势力最盛的亲王谁都不服谁时,最好的办法自然还是让六叔这个前任鸿胪寺寺卿站出来,以示公允。想想六叔如何上的位,便不难猜出,被诚王一党吹捧的青云是注定上不了位的。”
“常之杰被视为太傅一党而得以重用,太傅效忠皇帝,常之杰在众人眼中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皇帝的人。皇帝不想让你坐那个位子,也不想让肖青云坐,常之杰岂能不顺圣心,另提他人?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却能搞出这么多花招,难怪这个皇帝城府深到无人可及。”
盛子萧默然又漠然。
殷鸿和戚砚一直没有回传消息,斯先生有些担忧,午膳未用就出门去了组织在洛城的秘密据点。
盛子萧和戚平的心情因此略受影响,整整一个下午,难见几回笑。
直到子夜时分,屋顶响起了一对一的打斗声,过了不一会儿,打斗声变成了二对一,紧接着,便是三对一。
屋影下歪出一个人,此人双目堪忧的望着屋顶:“他并非争强好斗之人,今日这般不肯手下留情,只怕是生了要令某人刮目相看之心。”
那个某人很没心的笑了笑:“莫说一对三,便是他一对四胜了,也仍是我的手下败将。手下败将,岂有刮目相看的理?”
“你就这样对你的知己?”
“他视我为知己,全因他打不过我,等到哪一日他勉强可与我打成平手时,我再决定是否视他为知己也不迟。”
“以武功高低论英雄,戚小将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势力了?”
“江湖比试,历来如此。我既以江湖身份与他交手,自然要遵江湖规矩。”
这话让盛子萧眉头一沉,心口莫名苦涩:这么浅显的道理,我竟忘了。
看来,江湖,武林,我终是看不懂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