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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镜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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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奈处于一个陌生的空间。他从躺下的姿态爬起,不解地看着四周。
  哪里?我刚刚是和那个小女孩一起被打着了吧。
  然后,是女孩的身上弥漫着一片金色的光芒,她抱紧了我,再之后......
  周奈发现自己无法获取更多的记忆,他所有的回忆都停留在最后金光飞逝的一刻。
  当他回神之后,便已到达此地。
  如今的周奈孤身一人,身边的小女孩已经消失。他也无法想起更多的事情。他的时间,仿佛停滞在那一刻,再也没有前进。
  放弃了强迫自己回忆的动作,周奈转而留意起来这个全新的世界。
  他的脚下是一块镜子。但镜子并非实体,它并非周奈认知中,那些以玻璃制作的镜子。它更似湖水,每当周奈的脚步踏下,镜面都会展现阵阵涟漪。周奈低头看去,自己的样貌清晰可见。那整洁的镜面没有一丝污迹,是他见过最完美的镜子。
  周奈环顾四周,除身下的镜湖外,身旁只有空虚的星海。在黑夜的画卷中,无数的星闪着,诉说着他们卑微的存在,乞求着一丝半点的关注。周奈身周的一切都被黑夜与繁星包围。唯他脚下的镜湖在孤单地映射着星海的阴暗。
  无边际的空间是如此空灵。周奈独处于此,只感到了迷茫,他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但他并无在梦中一般,有着掌控这片空间,成为了主人的一丝错觉。他只感觉自己是个囚徒,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放置在星海与镜湖之间。
  只叹镜与星的迷宫,并没给予周奈太多迷茫的时间。在他的视线中,镜湖的泛起涟漪,在涟漪之中,一段模糊的影像浮现,那是三个人衣着破旧的人,他们坐在同一张床上,互相依靠。
  随着周奈观察到了涟漪中的影像,涟漪的中央似乎聚集成了星海中的微光,一张破旧的床在光线几经波折后,终是成形。
  周奈靠近去看,那是一张摇摇欲坠的铁架床,就像是他方才在涟漪中看见的那一张。床上铺着一张发黑的老旧被子,盖下了床上的全貌。
  周奈把薄薄的被子从床边翻起,丢至床下,露出了支撑着的四根床脚。床脚和其他部分的链接方式甚是独特。他发现这些搭建出铁架床的钢管,每个都有着与其他相连的接口。一凹一凸,通过凸口插入凹口,然后再以同样的形式加固,从而拼起床架的结构。
  但这不重要!不论怎样,这床也太破了。
  发霉的被子,生锈的铁架,粗糙的手艺与影响健康的味道。哪怕是生活在编码区,过习惯了苦日子的周奈也难以接受。
  到底什么人才会睡这种床?更重要的是,这里为何会出现一张破床?
  周奈只敢离远了观察,他可不敢过多接触面前的床铺。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太邪‘’门了,不论是停电时的幻象,还是准备杀害自己的怪物。一切都展现着这世界的另一面。那全都是周奈过去人生中并没了解,世界的另一面。
  这世上存在怪物,也存在真实的灵异事件。那么那个拿着奇怪武器,射击自己的人也就能解释清楚了。他应该是清道夫一样的角色,意在抹除看见了世界真相的自己。
  正当周奈整理着自己的猜测时,一阵风从星海中吹来,打乱了他站在镜湖上的步伐。他被狂风所吹倒,下意识寻找着能支撑的地方或者物品。
  可是,离周奈最近的物体只有一样。他总归摸上了铁架床。一切都如命运的安排,无法改变。
  在他的手摸上铁架床的那一刻。镜湖的镜面仿佛变成了真正的湖水,湖面的涟漪以周奈为中心扩散,震碎了一直以来的宁静。
  伴随镜湖的汹涌,星海传来低吟。在漆黑的背景下,每颗星星都在说话。他们用着异样的语言,吟唱着周奈不能理解的内容。唯一可知的,只有他们语调中的祝福与悸动。星海的低吟对他而言有着别样的魔力,他不自觉便会被他们的声音吸引,无法控制。
  随着星海的阴沉吟唱不断重复,周奈莫名听懂了他们所说的其中一句。
  坐上命中注定的船,前往你的应许之地。
  似乎是对应着周奈的理解,破旧的铁架床动了起来,它缓缓地飘流在镜湖上,当真如船一样承着周奈,向远方而去。他深知自己在这奇异、却又使人安宁的空间中并无太多选择。那……就……
  开摆(¦3____]
  周奈直接坐稳在床上,随遇而安地让床铺带着自己,遥遥地向远方前去。往繁星低吟的应许之地前行。
  他侧身坐在床边,随性地摆动着双腿,晃晃悠悠的样子是难得的轻松。若有认识他的人此时在此,恐怕会怀疑自己是否处于梦中。
  呜——
  一声响彻天地的狼嚎从前方传来,金黄色的狼群冲破了星海,从无尽的黑夜中奔跑而来。它们的奔跑在身后落下残破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周奈。
  奇怪的是,面对着未知的狼群,周奈并没有感觉到害怕。他反而在金黄色的狼影中得到了共鸣,感受到友人般的亲切感。
  狼群在镜湖的水面上奔驰,强而有力的四足伸出刀刃般的利爪,不断在追来的路途上砍切镜湖的湖面,在镜湖上落下数不尽的划痕。
  为首的头狼奔跑至周奈的身旁,直视着他的双瞳。周奈能从它们的眼神中读出友好的意味。为首的一头金狼低下了头颅,靠近了周奈扶在床边的左手。
  周奈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向它伸出了手,抚摸着他的头部。
  在周奈的手掌抚上它的头部时,它的头颅随着周奈的动作陷了进去,就像是使劲按压了一坨泥巴一样!
  周奈惊奇地歪头观察着金狼,它们的头颅虽有着毛发的外形,但在周奈摸上时,他能清晰感觉到金狼的躯体并非实物。
  周奈的手紧紧地贴在一片柔软的金光上。而这些金色的,会流淌在它们体内的光芒!这就是金狼的身体。
  金色的光芒......
  周奈沉默地看着身旁的金狼,似乎找到自己到来此地的理由。
  同样是金色的光芒,它引导我来到这里,也构成了在这里生活的狼群的肉体。
  似乎是喜爱于周奈的抚摸,金狼用它的头轻轻顶着周奈的手掌,以作回应。
  周奈与狼群同行,不知经过了多久。终于看见了无尽星海的前方,那是一片繁星交集,黑夜如高塔般攀高至天幕之外的墙壁。那便是这一片空间的尽头。
  呜————
  金色的狼群似乎得知目的地的存在。它们再次向星海嚎叫,告别了周奈。随着狼群的离开,这片空间也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一时间,天翻地覆。
  周奈扶紧了身边的床铺,委身于翻涌的镜浪之中。镜湖的海浪拍打着周奈,让他紧靠在破旧的床上,无法移动。
  与此同时,星空下起了羽毛,黄金般的轻羽螺旋落下,直指星海之外的高处。与狼群有着同样、黄金般色彩的飞鸟以某物为中心,写意地飞舞着,掉落它们身上锐刃般的羽毛。
  星海仿佛一块轻纱,被人随意挽起。一只戴着白色长手套的手从遥远的星外伸出,如女士挽起裙摆一般,优雅地拉起周奈头上的星海。她的裙摆下只有淡淡的星光,没有双腿的存在。
  或许对人类未知的存在而言,腿只是装饰品吧。
  周奈把目光投放到遥远的边际,在比永远更遥远的彼岸,一位女性的缩影在端庄地站立。她的身体似乎要比这个世界还高。星海只是她的裙摆,镜湖对她而言,亦不过是小水潭一般的存在。
  那位挽起裙摆的女士似乎注意到了周奈,她缓缓抬头,偏过视线看向周奈。
  值此机会,周奈看清了远方女士的面孔。她只有一只眼睛,或说只有一半的脸庞。她的右脸从嘴巴往上是一个破碎的孔洞,沿着鼻梁作为分割,孔洞一直蔓延至她的额头处。从孔洞中,一颗颗流星划出,冲破黑夜,在她的身后划下数不清的金黄色的光芒。那些光芒往同一方向划去,如一头美丽的金发,为她身后的黑夜抹下了色彩。
  她高傲的姿态仍在维持,那仰起的头颅从未真正扭转至周奈的方向,她看向周奈的视线亦不过是不在乎的余光。周奈仿佛看见她正露出笑意,她的嘴角微微展现出一个角度。
  那本应是叫人恐惧的景色,但周奈只能从她似有似无的笑容感受到温暖。仿佛是母亲的慈爱一般,她有着最为冷傲的眼神,却能带给周奈从未体验过的温柔。她比隐藏在星夜中的月色更为沉默,只愿默默地守候着她所爱着的人类。
  她似乎要张开嘴巴,向周奈说些什么。但她张嘴的一刻,镜湖的浪涛便变得更为狂暴,让周奈再也抓不住铁架,沉入了镜面之下的水中。
  远方的女士并无什么表情,她只是默默看着周奈,沉默不语。
  而周奈,他终是被镜湖的海浪所吞噬,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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