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字:
关灯 护眼
笔下文学 / 历史军事 / 琅琊榜之君莫笑 / 忍竹劲松·言侯番外篇

忍竹劲松·言侯番外篇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当年大渝北燕北周三国联盟,意图共犯大梁,裂土而分。其时兵力悬殊,敌五我一,绵绵军营,直压入我国境之内。这名使臣年方二十,手执王杖栉节,绢衣素冠,只身一人穿营而过,刀斧胁身而不退,大渝皇帝感其勇气,令人接入王庭。他在宫阶之上辩战大渝群臣,舌利如刀。这种利益联盟本就松散不稳,被他一番活动,渐成分崩离析之态。我王师将士乘机反攻,方才一解危局。”
  ·
  【三十七年前】
  “报——三国联军在贺兰山、榆林镇、雁门关三关要塞共列兵百万,欲犯我大梁边境!
  “报——二十万镇北大军大败,镇北侯已退守至汾河东岸!
  “报——林燮将军于晋城失守,败退黄河南岸,请求京城速派军队增援!”
  金陵皇城飞宇云浮的幢幢宫室之中,青年天子端坐于金殿之上,绷紧的面容上,眼神被十二条玉石旒串遮挡,让人猜不透他的喜乐忧惧。
  大渝、北周、北燕三国逮准了大梁新帝登基,朝中人心不安的时机乘虚而入,来势凶猛。内,他逼宫夺位虽成,但朝臣二心,民生未定;外,三国敌军压境,敌众我寡,大梁存覆尚无定数。
  新帝闭上眼睛,心中酸楚,风起云涌,但还是收敛起情绪,正色威严道:“国家临危,可有哪位爱卿自荐领兵出征?”
  殿下众人噤声,不敢言语。生怕稍微晃动身体,眼神流转都会被注意到。
  大殿一众弯腰俯首,在地上寻金之辈中,只有一个青年敢仰起头颅,用无畏而骄傲的目光给新帝一些支持与安慰。
  新帝感激地看向他,青年向大殿中央缓缓走来,却被父亲暗中捉住了衣袖,暗暗摇头。恐惧的眼神示意他绝对不可以。青年温润地笑着,抽离了父亲的手,也许就是这一瞬间的耽误,颠覆了他与那个女子的一生。
  “皇上!臣女自愿领兵出征,增援前线保我大梁国土安危!”
  月瑶!她怎么来了!
  青年眼瞳颤抖,那个铁衣戎装的娇艳女子,在一众畏首缩脚的朝臣之中倍显耀眼。
  “哦,你是何人啊?”
  “臣女乃林燮将军之妹,出身将门,通晓兵法。愿与家兄共赴沙场,保家卫国。请皇上恩准!”
  “嗯……”新帝略一沉吟,看着跪于殿前不让须眉风采的林月瑶。
  “陛下,臣言阙请旨前往前线。”言阙跪在林月瑶前面,为他挡住了灼灼目光。
  “言卿,你是文臣,不是武将。如何领兵打仗?”
  言阙直身拱手,朗声自信令人心安:“同样是守疆卫土,武将有列身阵前厮杀攻敌之勇,文臣则有陈衡厉害弊病退师之策。二者之间,有何分别?”
  新帝稍稍放松,身体斜倚扶手:“你若做不到呢?延误了军机,万死难赎啊。”
  “若误军机,使大梁千万百姓流离失所,使国家陷于困顿危难,”言阙眼中含泪,却视死如归,再次拱手伏地跪拜,“就请陛下不要为臣收尸,臣自会在大梁边境架起汤镬铜鼎,燃薪沸水投身其中。化为脓水灰烬,永留边疆!”
  “言哥哥……”林月瑶望着他坚毅的背影,泪水朦胧了双眼。
  ·
  皇帝给了言阙百人小队,护送他至两方大军对峙僵持之地。
  身后是青青草地,面前是战火掠杀过后的不毛之地。他们曾经都是祖国的一角好河山,牛马奔走嘶鸣,朴实的百姓唱着歌谣,乘船顺流而下,左右采荇。
  言阙直视远处敌军军营,古井无波,毫无惧色对身后只敢远远跟着的百人军队也不加嗤笑,淡淡道:“你们怕,就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去。”
  王杖栉节,绢衣素冠,年仅弱冠的单薄书生,就这么只身穿过黄沙、陈尸与血河。向着金陵方向三跪九叩,再不回顾。
  “站住,什么人!”一个胡服守营士兵,枪尖对准他的心口。
  “敢问前方可是大渝、北燕和北周三国的营地?”
  “是又如何?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再往前一步就杀了你!”
  “多谢。”来人微微颔首致谢,理正衣襟冠帽,直行前去。
  那一步,引得数十名守军的刀斧同时架在了他的周身,反射出的寒光逼散了暖阳,守军倍感麻烦,冷声道:“喂,你不懂人话是不是?”
  言阙缓缓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递交给守卫军:“我乃大梁使臣,奉大梁皇帝之命,分别向北燕骠骑将军与北周武将军送上书信一封,二位将军见了,自会明白。”
  守军将信将疑,分派两人前往二位将军的营帐。苍劲的北风吹过,带来一丝腥气,言阙的紫色绢衣被风掀起,利刃立即割破了衣边一角,他眉头一皱,心疼地掩藏起裂边线头。
  “这位使者,二位将军有请。”
  言阙被四名守军押胁着去往两位将军处,原地继续守卫的两名士兵窃窃私语,最终腾出一人朝另一方营帐奔去。
  走进营帐,其中布置并不奢华,甚至可以说是略显简陋。主位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彪形大汉,面前是米缸大的酒坛和海大的酒碗,与文弱的言阙形成鲜明的对比。
  “喂,梁国的,”左边的汉子一条腿蜷曲踩在榻上,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半边嘴角勾起,一脸不屑拿着书信甩来甩去:“这是什么意思?”
  言阙眉毛微挑,左右顾盼,问道:“骠骑将军在与谁说话?将军脚下的土地,肚里的美酒,吞吐着的空气可都是我大梁的。”
  北燕将军目眦欲裂,拳头紧握青筋暴起正欲发作,便被北周将军拦下。示意他坐下等待,自己与来人谈谈。
  北周不愧曾为文化繁荣之国,将军略一拱手:“使者此刻前来,定不是要逞口舌之快,此信究竟何意,可否详细告知?”
  言阙点头回应,直视二位将军,简直像在自己家中一样的自如:“信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希望二位将军代为转交给两国国君。”
  “哼,”北周将军将信置于桌案之上,食指轻扣,“如今我三国同盟,情同手足,其中内容分明是想离间三国联盟,使其分崩。我为何要代你传递?”
  “将军惧怕,是因为经过这些日子与大渝军队共处,知道信中所言非虚,可对?”见两位将军皆身形一震,面面相觑,言阙低头微微一笑,“二位将军在各自的国家位极人臣,俸禄田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福荫子孙。此战胜利了,你们也不会获得更多的好处。但若真如信中所书,此战会给贵国带来覆灭之灾,到时候两位将军又会身处何境呢。是以两国战后残兵与大渝劲旅相抗?还是拱手将国土奉上苟延残喘?或者干脆背国弃乡,投新主屠旧国?只怕到时候大渝铁骑纵横而下,根本不会给诸位考虑的机会吧。”
  两位大汉低头不语,默默咽了口口水,言阙逼近几步,瘦弱的身躯遮蔽了阳光,在他们身上兀地笼上一层阴影,口气缓缓懒懒,似是警告又似同情:“渝,何厌之有啊?”
  北周将军无奈地扶额思考一阵,北燕将军暗暗朝他点点头,北周将军挥一挥手,一拍桌子,下定了决心:“好!我们可以帮你将信传递给各自国君,但一切决策皆由陛下定夺,我们无从左右。”
  言阙目光微颤,退后半步,周正端严地展开双臂,恭敬一鞠:“如此,在下也实在钦佩二位将军救国之明智,护国之德心。”
  两位将军将书信夹于战报之中,吩咐传令兵八百里加急送归故土,正与言阙坐而论谈,帐内又钻进一毡衣络腮胡大汉。
  “哈哈哈哈哈哈。”未看清其人,先被他震天的嗓门惊撼,“听说有大梁使臣来了,怎么不先去我那里坐坐啊?”
  “哲别将军。”同为一国之主将,北周与北燕国将军起身迎他,哲别居然看都不看他们二人,直接来到言阙身边。
  他上下打量言阙一番,鼻孔里发出“哼”地一声不屑:“你是大梁使者?”
  “正是。”
  “我们陛下说了,若梁国来使,允许直接晋见。使者这样孱弱,应该可以骑马吧?”
  “良马尚可骑,愚马岂有不能骑的道理?”言阙“良”、“愚”二字一语双关,引得受忽视的两位将军仰天大笑,哲别一撇嘴,没个好脸色。
  ·
  【十日后,大渝皇宫】
  异土他乡,断雁叫西风。灰蒙蒙的天空正酝酿着一场瓢泼大雨,天气闷湿。
  沿九十九白玉石阶向上望去,两侧森严的护卫与文武大臣分站两侧,红黑两色旌旗飘摇,众星捧月似的映照珠帘遮挡后的那人的雄威。
  “梁人,走上来。”那声音威严渺远,自上降下,像是天外传来的神谕,叫人不由得膝下一软。
  言阙刚踏上第一层石阶,九十九级左右护卫便齐齐将手中的铁戟指天一刺,口中发出硬铮铮的三声吼叫,同时戟尾着地三次发出震天嗡鸣。震耳欲聋,如亡灵一般在乌云与大地之间来回盘旋。
  好大的气势,这是摆明了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渝帝对此十分满意,藏在帘后的双眼微弯。
  随后的所见却让他微微一愣。
  来者并未听到任何声音似的,轻轻掸了掸王杖上的浮尘,稳健自如地一级一级走上高台。
  每上一级,王杖轻点石阶,微弱清脆的声响竟在气势上不输于近二百军队的共同嘶吼半分。节奏铿锵有力,不徐不疾。
  有意思。渝帝斜倚王塌,这是他准备长久观赏取乐的象征。
  言阙走完大半台阶,眼看着离渝帝越来越近,并无停下的意思,终于有大臣忍不住出言阻拦:
  “梁人,站定跪拜陛下。”
  言阙不睨不理。
  大臣离队,上前拦截:“梁人!”
  “放肆!”言阙瞪目相对,声音提高了一度,“你们的陛下命我走来,你却当着陛下的面叫我停下,是想当众抗旨吗!”
  大臣骇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渝帝开口道:“爱卿,退下吧。这位使者来我大渝,可是要商量求和事宜?你们梁帝开了什么条件,说来让寡人考虑考虑。”
  言阙渐转正身体,直面渝帝,单手划向南面:“若三国联军,那么区区大梁就是陛下囊中之物。既是自家物品,谈何考虑条件呢?”
  此话一出,两侧皆发出一阵爆笑,渝帝亦是面带戏谑,抬手止住哄笑的众人,问道:“那么使者此行意欲何为?莫不是急着朝拜新主?”
  “哼哼……”言阙浅笑,答道,“如今特意前来,想代大梁问一问,三国将如何划分我国的百姓与土地?”
  朝野上下无人应答,言阙接着说下去:“黄河流域,乃文化中心。亦是北周迁都之前的国都所在地。北周思旧多年,黄河以南,淮河以北当属北周无疑;北燕多山岭,气候苦寒,耕地广阔却地冻难收,大梁以金陵为中心,长江中下游平原物华天宝,稻香鱼肥,北燕必是想取此处作为国库粮仓。如此分配,对同盟两国,甚好。”
  “好什么好!”一个急躁武人指着言阙的鼻子骂道:“肥土沃园都被他们两国占去了,我大渝才是此次主力部队,他们那两个雏鸡似的小国顶个屁!”
  “话虽如此,但贵国与大梁并不接壤!”言阙在宫阶之上左右对阵,字字珠玑,掷地有声,话到激动处竟以手握拳挥舞,“在下实在佩服陛下之包天胆魄,借道北燕、北周,竟将国内最强六十万劲旅悉数送至大梁境内。但陛下可曾想过,北燕与北周修好多年,若得不到期望的好处,两国势必形成连横之势,合力切断大渝的粮草运输路线,大渝大半兵力被困周、燕、梁三国边境,孤立无援。则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届时,大渝国内残余兵力欲渡黄河增援,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又一名文臣跳出辩驳:“你休要在此胡言!周燕两国不擅军武,他们没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这个实力敢与我大渝为敌!”
  “他们不敢?他们没有实力?那大渝国为何不干脆派兵先打下两国,再与大梁交战,一举夺得三国沃土财物!”无人回话,言阙的雄浑壮言如君临天下,孤傲地在大渝宫墙之内激荡。
  “因为你们不敢!”言阙王杖击地,骇人心肺,“大渝一但发兵周、燕任何一国,就会引得两国共击之。若大渝战胜,则大梁边境忧患,所以大梁不会作壁上观。击一国,不得不以三国为敌。这就是你们的顾忌!”
  文臣不甘心,接着辩道:“如今三国铁骑已攻下大梁黄河以北区域,你大梁亡了。我大渝再灭两方弱国,又有何难?”
  “呵,大渝的人终于肯说实话了。这才是你们的真实目的。”言阙挑眉昂首,冲他笑笑。
  “你……”文臣指着言阙,气得颤抖,言阙却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大渝本就没有打算与两国公平均匀地分利。所以在三国协议联盟之时,贵国一定最大程度地满足两国的要求。反正日后,贵国也没有打算兑现诺言。”言阙单手执杖,负手而立,朗声道,“贵国欲将三国各个击破,所以在大梁身上不能花费过多时间与国力,燕周二国的军力你们也实在不敢倚仗。所以在战场上看见最多的是大渝的军队,收得最多的也是大渝人的尸体。
  “实在惭愧,大渝的军力确实强盛。若你我两国接壤,又无国外援助,怕如今金陵已为渝地。
  “但,过慧易夭,过刚易折。大渝的强劲注定了它的失败。”
  渝帝坐于金殿之上,早已咬牙切齿,勉强维持了仪态,故作淡定地道:“贵使此言何意啊?”
  言阙难得畅怀一笑,极尽讽刺:“渝国陛下啊,大渝在战场厮杀的时候,周燕两国保存的实力在作何准备呢?他们两国也不是傻子,难道会不懂得假途灭虢和唇亡齿寒的道理?”
  渝帝猛地从榻上坐起,头顶十二道珠帘摇摆交缠,纷乱不堪。
  这原是他自己的筹谋,连左右和出战将军都没有告诉过,唯恐消息走露,就像言阙假设的那样陷大渝于危难。
  大渝想做的,是想借道周燕,然后用大梁这块肥肉,使周燕两国反目成仇。
  原计划,大渝六十万劲旅直取金陵,大梁投降后,按照盟约大渝只取南部烟瘴寸土,再临时变卦将其卖与两国。两国必定为了土地再次分割相争不下,交恶起乱。
  此时,大渝劲旅借道北燕回国,北燕较北周为强国,为讨好盟国换取更多土地,于情于理都必没有理由拒绝。
  大渝接机直走北燕都城灭燕,北周不愿援助,就算愿意也无力回天。唇亡齿寒,取下弱周,易如反掌。
  国内余兵再与劲旅会和,一局南下攻下三国土地。
  本是完美无缺的计划。
  为何就被眼前这人看破呢……
  渝帝拔起桌案边的王剑,剑锋迤地拖拽发出“兹拉——”的异样长响。眼睛饱含血丝,直步走下石阶,走到言阙面前,剑刃搭上他的脖颈,低沉的声音满是寒气:“若寡人当场杀了你,这还是一个好计策。”
  言阙眼中毫无惧色,摊开两只臂膀,仰起脖颈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全凭陛下的喜好。”
  石阶之上跪倒了几名文臣:“陛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
  渝帝还是将剑刃贴在他的脖子上,逼问道:“你之前撇开大渝的将军,见了周燕两国的人,就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个?”
  “是。”
  “若他们不信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稍有不慎,就是灭国的灾难。”
  “好!”渝帝随手扔了剑,仰天大笑,“知死必勇,非死者难也,处死者难。如此智勇兼备之人,待在大梁太过屈才,你可愿来我大渝,为寡人效力?”
  言阙笑笑,拱手谢绝:“陛下心中自有数,何必多此一问?”
  渝帝大步向回走,说道:“送他回去吧,大渝此次,放你大梁一马。不过……”
  言阙盯眼看他,渝帝也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道:“寡人这里有些很有意思的消息,你待在大梁,确实要受委屈,可惜了……”
  没等言阙再次启问,渝帝便摆摆手让左右送他归去,也好,总算是不辱使命。
  月瑶不用上战场了。
  想到这里,他笑得有几分甜意。
  月瑶给他缝的袍子割破了,回去要怎样跟她解释呢?那不依不饶的倔丫头,定要跟他置气好些日子。
  但最后也会撅着嘴嘟囔着来给他补的吧。他知道的,那个女子总是在梅花树下冲他笑着,待他最是温柔。
  她在等他回家呢。
  边境之难已解,以一人之力,退百万之师。金陵处处歌舞升平,夹道庆贺他的惊世功绩。
  回到家后,言阙的世界却变了。
  梅树绿枝下,衰老的父亲唔咽着说什么他也听不清楚了,那双明目聪耳,像黑狗撕咬后的残月,再也发不出柔和的清辉。
  “爹……你说什么?”他愣愣不复以往的风采。
  “月瑶被指入宫,已被封为林妃了……”
  “不可能!”他红了双眼,甩开父亲的双手,提剑就要向外冲。
  “阿阙!爹求你了,你不能去!”年迈经历多番浮沉的老父亲居然抱着他的双腿,缓缓跪下。
  “爹……爹你别这样……”言阙慌乱地去扶父亲,却发现自己已经哭昏了头,手臂绵软无力。
  “林家何尝愿意?月瑶何尝愿意?你妹妹早已嫁给皇上为后,爹又何尝愿意!”言太师老泪纵横,“儿啊!他已经不是你的兄弟,不是我的学生了,他是皇上,他是君,我们是臣啊!”
  “君臣……君臣……”言阙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疯魔癫狂了一般走向那棵梅花树,抱着它。
  言阙突然大笑,把言太师吓得不敢出声,良久,他笑得脱力,喉咙又痒又甜,“呕”地一声吐出几口血来,泥土上开出朵朵艳丽到残酷的鲜血梅花。
  花落了。
  ·
  ·
  【言阙番外篇完】
  ·
  ·
  “呼呦!”
  诺大的承明殿寝宫内,忽地坐起一位玄衣男子,掩盖不住的白发昭示着他已非壮年。他刚从睡梦中醒来,神情有些麻木,守夜的高湛听得一声惊呼,赶忙跑来瞧瞧情况,他拉开层层叠叠的纱帘,看见皇上正呆坐在床上,脑门沁出丝丝汗珠来。
  “哎呦喂,皇上您怎么起来了,夜寒露重,当心着凉啊。”高湛赶紧去扶皇上躺下,却被他制止:“朕睡不着。”
  “睡不着那也得躺下,把被子盖好啊。老奴去焚些内廷司新制的安神香,一会儿,陛下就睡着了,啊。”高湛把皇上刚躺下,给他掖好被角,皇上竟也任他安置了。
  “高湛。”高湛刚转身要离去,皇上便唤他,“陪朕说会儿话。”
  “唉,老奴在呢。陛下方才睡着的时候,总是在发笑,乐呵呵的,许是做了不少好梦吧。”
  “朕刚刚,好像梦见月瑶还有晋阳她们了。”皇上出神地望着床顶那些繁复华丽的绣花,喃喃道。
  高湛自知说错了话,噤声不敢再说下去。皇上却不管他,接着说下去:
  “你记不记得,晋阳小时候最调皮了,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天天东跑西窜,跑来问朕,皇兄,皇兄,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宫去玩啊?朕就跟她说,晋阳啊,你再这么没规矩,长大了可就嫁不出去啦,你多学学人家莅阳,温柔娴静,那才像个公主。你猜猜看,她是怎么回朕的。”皇上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像是收集了不少玩意儿的孩子在向别人讲述他藏品的故事。无人回应,皇上也不气馁,自顾自地演下去。
  “她说,我嫁不出去,皇兄你就开心啦,以后皇兄有了孩子,我去你府上玩的时候,你就叫孩子们排成一排,站在门口喊'爹,那个嫁不出去的姑姑又上我们家来啦!'我可不就再不敢到你府上去了嘛。哈哈哈哈你说说,这个鬼机灵,哈哈哈……”皇上拍床大笑,蜷成了一只虾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高湛在一旁应声笑一笑,良久,笑声渐淡,寝宫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哎呀……晋阳他们确实也有气朕的本事,你就说她家那个小殊吧,聪明是聪明,就是跟他娘一样调皮。有一次,朕带着他去骑马,他把马尾巴上的毛全给割了,说要拿来做弓弦。朕的千里宝马哦……成了秃尾马!气得朕真的是,唉,两天都睡不好,晋阳护着他,朕又罚不得,就只得憋着生闷气。
  “唉,不过啊,晋阳生的那个小女儿,倒是讨巧,那孩子真乖啊,长得又可爱,是不是?会认人得很,一看见朕,就喊'舅,舅',真好玩,朕抱着,都不愿意松手,两三天看不见,心里就落空空的,想得紧,朕自己的亲子女都没这么疼过。
  “月瑶也特别喜欢那孩子,朕记得,晋阳她生小殊的时候,还不会做孩子的衣服。也亏得林燮不嫌她,要是给朕,哼,早就把她退回娘家去了,叫你小时候不好好学。小殊以前穿的衣服,那都是月瑶一点点给做起来的。到了小娴的时候,晋阳会做些女红了,月瑶还是给她费了不少心,吃喝穿用,样样操劳。看得朕,心疼啊……
  “朕第一次见月瑶,是那年大渝、北周、北燕三国压境齐攻我大梁。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上前领兵出征的。独独月瑶。一个女儿家,束发戎装跪于大殿之上,求朕许她领兵增援。那是朕就想,这样英姿飒爽,明媚无双的女子。朕一定要娶回宫来,做朕的妻妾。
  “后来入了宫,也奇怪。她好像再也没有那样的恣意英气了,女子嘛,嫁了人就收了心,没了菱角。除了那一年……月瑶那是怎样刚烈倔强的性格啊,朕的人再早去一步,她再多些留恋,那如今……罢了,景禹死了,他们都死啦,一个都没留下来喽……”
  
热门推荐
三国:我帮刘备种出万里江山大唐开局震惊了李世民晚唐浮生神话版三国封侯日月风华汉鼎余烟迷踪谍影数风流人物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三国:造反被曹操窃听了心声寒门宰相1635汉风再起皇明皇太孙大秦:我长公子的身份被识破了抗战之最强兵王留里克的崛起晋末多少事红楼之荣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