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皇城，保和殿。
　　张长陵正翻阅着堆积的如同小山一般高奏折和军报。
　　直到深夜，才把奏折给全部批完，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张长陵命的魏公公打开殿门，此窗外飘雪，借着月光，一幅银装素裹的景色映入眼帘。
　　冷风袭来，只觉一阵清爽，张长陵拿起桌上的茶杯，小酌一口，做片刻的休憩。
　　魏公公对这位当今陛下几近痴迷于政务的状态已是习以为常，大楚立国十年，张长陵向来如此。
　　“魏晋忠，那姜白石何时回燕云？”楚皇帝放下茶杯，轻声问道。
　　“禀陛下，燕王爷三日后启程回燕云。”魏公公身体佝偻，回应道。
　　“姜白石没来太安之前，朝堂之上上奏之音不绝于耳，这不，大老远从燕云过来，整个朝堂皆是战战兢兢。”楚皇帝自顾自说道。
　　“当然，朕并不怪他们，自古秀才遇到兵大多皆如此，明日你去那青龙街邀请姜白石前来皇宫，便说朕宴请他便可。”
　　“奴才明白。”魏晋忠略带尖锐的声音响起。
　　“魏晋忠，你说这姜白石来太安城所为何事？”
　　“燕王爷不是在朝堂之上说为了军演奖励？”
　　张长陵笑骂道：“你魏晋忠那么顶聪明的人，定是明白姜白石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前来太安城的，可除了此事还能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他那孩子求朕给个世袭罔替？”说到这，张长陵自顾自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便是陷入沉思。
　　也对，这事亦是不可能，姜白石时值壮年，虽常年从伍，伤病缠身，可这还早嘛不是。
　　就算真是为了此事，应下他又如何，他姜白石怎就不能要个世袭罔替。
　　近几年，两家关系极为微妙，许多针对燕云的言论，张长陵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穿上这身皇袍，很多事皆是身不由己，再也不是当初的落魄皇子与豪气云干的书生了。
　　退出思绪，张长陵声音略带疲倦“今日之事与处理完毕，朕也该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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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魏晋忠早早便来道青龙街，姜白石对楚皇帝的邀请并未感到惊讶，但凡姜白石上朝，两人皆会有一次私下碰面。
　　姜白石来到皇宫，张长陵已在御花园中多时，吃食皆已备好。
　　张长陵看到姜白石到来，朗声笑道：“姜白石，你可让朕好等，快入座。”
　　姜白石躬身请安，亦是满脸笑容入座，若是被外人见到这场景，是万万想象不到作为大楚最权势滔天的两人见面是这等相谈甚欢。
　　桌上，张长陵不停地劝酒，几杯酒下肚，张长陵便没再劝酒。
　　“老了，不比当年喽，不能再多喝了。”张长陵面和红润，估摸是酒劲上来了。
　　“陛下你少喝些，暖暖身子便可。”见张长陵放下酒杯，姜白石饮尽杯中酒，便没再斟酒。
　　酒足饭饱，两人来到用宴旁的亭子里，亭中，炭火烧得正旺。
　　两人对立而坐，还是一成不变的手谈。
　　亭中只有两人，宫中的宫女宦官皆在亭外不远处候着。
　　两人猜子，张长陵持白子先行。
　　张长陵眯眼笑道：“燕云气候好啊，你看你，呆在燕云都不想出来了，你姜白石来一趟这太安，不会就真为了那军演奖励吧？”
　　说话间，白子落入棋盘，姜白石不紧不慢跟着落子，“除军演奖励外，的确还有一事。”说到这，姜白石便停下，后话没有接踵而出。
　　张长陵并未催促，仍是继续落子，两人你来我往，棋子已在棋盘上落子大半。
　　张长陵终是开口，疑惑道：“还有一事，是何事？”
　　姜白石深深看了一眼张长陵，嘴唇微动，轻声道：“臣想替我儿姜玄策向陛下求一个世袭罔替。”
　　此话一出，饶是万事不露于形的张长陵，仍是把刚拿到手中的棋子掉落在地。
　　张长陵沉默不语，未去捡掉落在地的棋子，姜白石同样如此，张长陵只是一脸疑惑的看向姜白石，并未发声。
　　许久，张长陵不在坐于桌旁，起身背对姜白石，看着愈下愈大的雪花，方才说道：“姜白石，还记得当初我两初相遇时的场景？那时你弃笔从戎，而我则只是一名流落在外的落魄皇子，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眨眼间，大楚已是从偏居一隅的弹丸小国，到现如今继大周后第二个完成天下一统的王朝，朕君临天下，你姜白石位极人臣，战国七雄，你姜白石一人灭五国，只余旧燕在南疆之地苟延残喘，何时灭旧燕，真正一统天下亦是时日可待，我曾微服私访，听那市井百姓私下谈论，没你姜白石就没我大楚万里河山。”说到这，张长陵转头看向早已来到自己身旁的姜白石。
　　姜白石不卑不亢，沉声道：“陛下勿听愚民谬论，陛下雄才伟略，一统天下乃是天命所归。”
　　张长陵朗声笑道：“姜白石啊，姜白石，你这马屁功夫到现如今仍不见长，你说的事，我允了，另外，明年开春之前拿下旧燕，可能做到？”
　　姜白石躬身致谢，沉声道：“臣幸不辱命。”
　　些许是寒风刺骨，张长陵来到火笼旁，伸出双手烤火，随即搓了搓手，方才继续道，“打下旧燕，夷州一并纳入你姜白石的封地，这你可不能再和朕叫惨了。”
　　姜白石刚想拒绝，张长陵挥手打断了他，“你也别推辞了，夷州与你所求的世袭罔替皆是你应得的。”
　　姜白石再次躬身致谢。
　　张长陵伸了伸懒腰，“老喽，才在外面呆那么一会，便冷得受不了，这棋也不下了，明日朕便下诏世袭罔替的旨意，你先下去吧。”
　　张长陵看着转身离去的姜白石，手掌握拳，手臂青筋毕露，“姜白石，两家的香火情可架不住你在这般消耗了啊！”
　　姜白石不急不缓的朝宫外走去，其中谢绝的宫中宦官为自己带路的提议，走出皇宫，姜白石转身看向这座偌大的皇城，低声喃喃，“策儿，以后的路可都要靠你了。”
　　姜白石走上停在一旁的马车上，车内，姜白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拿出揣在怀里的手帕捂住嘴，咳嗽不在，白色手帕皆是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