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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健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经历了太多事,其实也不觉得八股有什么用,可还是接受不了这种时新的观点。
不过他倒是也发现,自己的儿子自从每日去西山上夜课,似乎整个人换发了几分活力,罢了……反正这些儿子也没有金榜题名的命,那就靠着他这个爹的一点恩荫,好好过日子吧,儿子既喜欢去西山,去就是了,太子殿下,不也成日往西山钻吗?
自己儿子再糟糕,总不至糟至太子殿下那般吧。
这样一想,心情又愉快起来,不禁也想到了刘杰的许多好处,平时老实啊,不胡闹啊,文静啊,孝顺啊……
不像太子殿下那般,真是个任性的小孩子啊。
又过了半月,渐渐的要入冬了。
锦州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姬子梦的心里愈发的忐忑起来。
这天,宫中突然传召,请姬子梦入宫觐见。
姬子梦不敢怠慢,匆匆入宫。
到了暖阁,只见弘治皇帝与几个内阁大学士以及兵部尚书都在。
姬子梦只一看,心里便了然了。
这定是锦州那儿有什么动向了,这令姬子梦的心顿时悬了起来,甚至感觉手心莫名的有些冰冷。
不管怎么说,自己可是将王守仁当做自己的亲儿子来看待的啊,真若是出了事,那他该指望着谁给他养老呢?
王守仁出事了,那姬子梦他就是大明的罪人,华夏的罪人。
毕竟因为他,华夏少了一名圣人。
见弘治皇帝绷着脸,方姬子梦行了礼,也没心思溜须拍马了。
弘治皇帝正色道:“姬卿家,你可知道贵州推行改土归流,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竟不是锦州的事,姬子梦也不知该喜还是悲:“这是陛下圣明的缘故。”
弘治皇帝见姬子梦难得谦虚,不由认真地打量了姬子梦一眼,戚云的这个年轻人,一向是得理不饶人,嘴上凶得狠,你只要夸他一下,他便可到处惹事情,这不前一阵子,他西山讲的那些,又惹得御史弹劾他了。
而后弘治皇帝不知为何,又将姬子梦与朱厚照暗自在心里作了个对比。
一想到朱厚照那个熊孩子,弘治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
锦衣卫密报,太子居然和学童打了起来。
当然,也不可能伤到什么要害。
可最重要的事,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你去欺负那些连走路都歪歪斜斜的孩子,你还是人吗?
在弘治皇帝的心里,十一岁的朱厚照便不再是孩子了,毕竟十一岁的弘治皇帝已经开始在学习如何处理政事了。
真是没长进啊,长点心吧,学学人家姬子梦。
而最可恶的事,朱厚照这个家伙,竟还振振有词,说要去找人告状!
你欺负比自己小孩子,还有理了?
弘治皇帝觉得越想是越气……罢了,懒得去想那个熊孩子。
他收起心神,和颜悦色地看着姬子梦道:“可是锦州那儿,据飞骑来报,鞑靼人依旧还在围城,双方僵持着,也不知结果如何。”
姬子梦道:“臣相信,锦州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是啊。”
弘治皇帝不由苦笑:“朕也这样对自己这样说,退一万步,若当真遭遇了不幸,朕定当竭力复仇,绝不让他们的血白流。”
姬子梦心里想,人死了就不能复生了,砍下来的脑袋也长不回去,复仇……当然要复仇的,谁砍了王守仁,我要杀全家。
不!杀他全家都不够,我要让整个鞑靼部落为王守仁陪葬。
锦州城。
城中已经开始愈发的艰难了,因为火药已经消耗殆尽,再没有铁炮进行还击了。
不得已之下,军民们开始拆毁屋子,制造抛石车,也学着鞑靼人,开始抛石攻击。
有一日,事情急转直下,因为守军的疏忽,居然让鞑靼人在夜里搬着云梯架设在了城墙,数不尽的鞑靼人奋力攀上了城墙过道,发现了他们的守军,吓得想要抱头鼠窜,竟差一点儿,锦州陷落。幸好,王守仁本就夜里不敢睡,他几乎是疯了似的带着人朝向事发的地点,接着,身边的亲兵一齐大吼:“王守仁先生在此,杀鞑子啦……”
黑暗之中,那些恐慌的军民,仿佛觉得王守仁先生无处不在,他们顿时理性起来,想起了城中的家人,想到自己即便是胆怯,依旧无法改变死亡的命运。
于是乎,有千户提刀当先:“杀!”
在这大雪纷飞的黑夜,无数人发怒了怒吼,在狭隘的城墙过道上,许多人没有章法的冲上去,被凶残的鞑靼人砍翻,可一人翻下,身后的人却又飞扑上去,与鞑靼人抱在了一起,用牙齿咬,用头将对方撞得头破血流。
没有退路了!
王守仁先生不就在此吗?
他乃钦使,尚且还在此,我等何惧生死?
鞑靼人也没想到,锦州军民们的抵抗如此的疯狂,他们开始收紧队形,被逼至越来越狭隘的过道里,后头攀爬在云梯上的鞑靼人上了城墙,却发现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无数的长矛、棍棒、刀剑,在黑暗中乱舞。
此时,已经没有人能分清,接下来的求救和惨呼声,到底来自鞑靼人还是大明的军民了。
连何岩竟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亲自带着亲兵冲上了城墙的过道。
王守仁提剑也想上去,结果发现,人满为患。
一个个鞑靼人被杀死,最终,他们被压缩在一小段的城墙段里,他们无法迅速的突破,扩大这一道口子,反而被不断压缩,最终,当最后一个鞑靼人被丢下了城墙的时候,无数人发出了欢呼。
就在所有人欢呼的时候。
匆匆而来的诸官们早已命人点了火把,围在王守仁的身边。
他们一个个面上带着后怕过后的笑容,心里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王修撰,实是他们的定心丸啊。
可他们抬眼看这王修撰的时候,却见王修撰依旧还是冷着脸,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一双眼睛在火光下,看不到半点的波动,王守仁依旧在思考。
巡按李善不由自主的身躯一震,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小儿破贼’?当初学那小儿破贼的典故,李善还觉得不相信世上有如此之人,可现在看来……李善深吸一口气,这样的人,真让自己看到了。
这小儿破贼的典故,出自淝水之战,当时前秦的皇帝苻坚率军攻打西晋,号称八十万之众,为显声势,苻坚更是声称,自己的军队,若是投鞭于江水之中,足以截断江水。
而当时东晋的兵马,不过区区十万。
在这种情况之下,东晋名士谢安奉命与前秦人决战。
在战争结束时,谢安正在与自己的客人下棋,捷报传来,有人将捷报放在他的下棋的榻边,可是谢安却是看都没有看捷报一眼,依旧专心致志下棋。
等到客人耐不住了,便忍不住问谢安,这是什么书信?
谢安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说:“小儿辈遂已破贼。”所谓小儿辈,不过是因为前方作战的,乃是他的侄子谢玄等人。
这一战,关乎整个东晋的国运,更关乎乌衣巷谢家的未来,而谢安却依旧下棋如故,完全将这捷报不放在眼里。
谢安装逼那是极为厉害的,以至后世之人提及谢安,无不敬仰。现在……不正是小儿破贼吗?
这一次夜袭,若是稍有差池,锦州陷落,包括了王守仁修撰,所有人俱都有死无生,现在好不容易击溃了来犯之敌,无数人欢欣鼓舞,庆幸自己又可以看到明日的太阳,何其激动啊。
李善自己,都难掩心中激动,只恨不得放荡不羁地跟着军民们一起咆哮一声。
可是……王守仁修撰,依旧如常的面无表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脸上淡淡的清冷,不正表示了他对鞑靼人的轻蔑,也代表了他对于这一场小胜,并无半分的欣喜。
就像是他早就料到,军民们能击退鞑靼人一般,若是给他一副羽扇纶巾,岂不就是料事如神,运筹帷幄,洞悉阴阳的再世孔明了吗?
王守仁此刻心中在想,难道恩师将我派来,便是想让我领悟,大明最根本的问题,便是出在人心上吗?
希望!这是他这些天来感悟最深的一件事了,正是因为锦州城的军民心怀希望,所以他们敢于与敌奋战,拼命保卫自己的家园。
王守仁认为,大明国力不振,这都是因为从上至下,所有大明的人,包括皇帝都对大明未来,没有一丝希望。
所以,他们麻木不仁,官吏只顾着自己眼前的利益,而全不顾百姓的生死。
百姓们没有希望,看不见未来,所以他们蝇营狗苟,任由贪官为非作歹,只有自己快死了,所以他们才会举旗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