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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南衙,结束了忙碌的一天。这里是开封府尹断案办公的地方。当然,所谓的断案办公,自然不是那种升堂断案,惊堂木一拍,犯人俯首认罪的画面。大多数情况下开封府尹不需要直接过问案子,而是交给下属的各司事去完成。
开封府尹官职不大,掌管的却是大宋朝的心脏,既要审理冤假错案,又要勇斗王侯公卿。就任这个位置的也都不是等闲之辈,既有一国的储君,也有包拯,范仲淹,欧阳修,司马光这样的千古名臣。此地人传:天下之事靠宰执,帝王家事靠府尹。可以看出开封府尹在汴京城的地位,如帝王的家臣。
南衙的守门小吏吴实在已经钻进了被窝。他虽然叫吴实在,但是做事一点也不实在,属于典型的好逸恶劳。今天交了差领了一月的俸禄,手痒难耐,便去临近的赌场推了几把牌九。奈何他老吴今天和财神无缘,这几把下来就输掉了所有的俸禄,还欠了西大街李疙瘩不少的钱。此时此刻他是心不平气不顺,若这薄衾是他婆娘,估计早就发泄一番了。
正当他想着明朝向同僚借些银两救急,并准备入睡的时候,南衙外的堂鼓,突然鼓声大作。
除非是有紧急事务,这堂鼓平时不会在深夜敲响。吴实在一听堂鼓,立刻鲤鱼打挺跳起了来。他以为是府尹大人临时召训,连衣衫都未穿整齐,就跑来开衙门。
这门一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庶民装扮,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击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哎哎哎,你干嘛呀!这鼓是随便乱敲的吗?懂不懂规矩啊?”吴实在满脸的尖酸,冲年轻人嚷嚷道。
“大人!”年轻人回头,见府内出来人了,也不管对方的身份,纳头便拜,“大人请快救一下舍弟,求您了大人!”
吴实在把身子一转,躲过了年轻人的大礼,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说道:“叫祖宗也没用,这都几更天了,府尹和推官早就回去了,没人能替你做主。”
年轻人急了,他是王甫的哥哥王寅。方才蒋书登门,和王家人一通气,才发现王甫这城出的万分蹊跷,惊吓之下王寅也顾不得主人的礼数了,驱车就赶来开封府南衙报官。王家虽然经商,但一直都是公平生意,从未和人结怨,王甫也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角色。此事是头一遭,也难怪王寅没了主意。
“舍弟巳时出门至今未归,还往大人替我们找寻一下……”
吴实在嗤之以鼻:“啥?就这点小事?这才过几个时辰啊,兴许令弟是跑到哪条花巷喝酒去了,这点小事也要报官?明儿再来吧!”
“求大人通融,求大人通融!”王寅一边说着,一边往吴实在手中塞着碎银。吴实在目光一亮:这是一个明白人啊!今天刚输了钱,现在给送银子那是正对胃口。不过人是真的不能放进去……不如再敲打敲打,让他多出点银子,然后让他明天再来!心里有数的吴实在冷哼一声,把碎银丢了回去:
“公子你真是让人为难,现在都已经三更天了,我开封府衙门自打开门以来就没有在这个时候断过案上过堂。我要是私自放你进去,这代价也太大了吧……”嘴上说着,吴实在的手上却做了暗示。
放长线钓大鱼。看见吴实在三根手指捏在一起揉搓,王寅哪能不知晓他的意思。无奈自己有求于人,只能苦笑地从袖子里继续掏钱。
“放你爷爷的屁!”旁边一个尖锐的童子声炸了开来,吴实在还没反应过来,迎面便是一记断子绝孙脚,直接踹在裆上。吴实在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这一下挨得够实在。在开封府衙门这个地方,谁敢袭击吏员,可以视为造反的。吴实在也不知道自己下半身的性福还有没有,张开嘴就要大喊造反,只是抬眼一见来人,硬生生给憋了回去,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来人者,蒋书蒋衙内是也!
蒋之奇大人刚刚升迁,余威仍在,而这蒋书更是出了名的混事少保,开封府衙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连里面的一众司事官员都吃过他的瘪,他一个小吏,哪敢再多一句嘴。
“敢这么跟王大哥说话,你找死是吧!”蒋衙内威风凛凛,牛逼哄哄,骇得吴实在就差没倒着滚回去。
“蒋官人!”方才只顾着跑到衙门来,没想到身为客人的蒋书居然也跟来了,王寅心里是百感交集,见到蒋书就差没有两眼泪汪汪了。
“王大哥,刚才我算是回过味来了,这二哥莫不是被人绑了吧!”蒋书心有余悸,“他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城,我一定会把他找到,来,王大哥,里面这帮家伙不敢不听我的!”蒋书大马金刀地一迈,像进自家门一样进了开封府衙门……呃,当初也的确是自家门……
开封府的推官是薛文清薛大人,现在满脸倦容地听两位苦主鸣冤。薛大人已经七十的年纪了,身子骨弱,是需要好好休息。奈何蒋书像赶鸭子一样把他赶了出来。蒋书是他从小看大的,也甚是纵容,可是这小子一点不知道尊老,体谅一下薛大人的一把老骨头。
没办法,事情的确火急火燎了!
“令弟何时出的门?”薛文清问道。
“巳时三刻。”王寅如实回答。
“去何地做什么事?”
王寅看了蒋书一眼,有些尴尬地说道:“舍弟应蒋官人的邀请,前往晴晚楼赴约。”
那接下去就是蒋书的事情了,这孩子净惹事,一点都不消停。薛文清头疼地想。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这话是问蒋书的。
蒋书耸耸肩:“我们吃过了饭,他就回去啦。”
“最终他没有回家?”
“没有,我亲眼看到他坐的轿子出了城。”
“他有带什么人么?”
蒋书点了点头:“他带了一个女婢,那女婢长得可俊了。”
王寅连忙接过话:“大人,这女婢并非府上的,恐怕是有歹人要图谋不轨啊!”
图谋不轨?蒋书咧了咧嘴:那王二哥和女婢是共同进轿子的,女婢能图谋啥不轨啊,这种好事咋没轮到我呢!
“令弟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或者,你们家有什么仇家么?”薛文清继续问道。
王寅思索了一下:“我们家并没有什么仇家,至于弟弟……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得罪人……”
的确,以前还算敦厚老实的王甫当然不会得罪人,但是现在的王甫……那就不一定了。
“这样啊……这就难办么……”薛文清不住地摇头。
“为什么?”王寅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大人,连您也没办法么?”
“没办法!”薛文清斩钉截铁,“时间太短了,又没有目标,我们上哪找人去啊?”
“城南啊,我都看见他出城了!”蒋书跟着说道。
薛文清翻了白眼:“城南?南到哪去啊?是河南府啊还是应天府啊?那歹人一出城就跟鱼儿窜进水一样,能到哪里去找人?”
“那我们就去找,城南每家每户地找!劫匪不会离这里太远的,我们多派些人去找的话说不定能找出王大哥。。”
这蒋书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薛文清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知道这是多大的动静么?稍微一不注意闹个满城风雨,那罪责可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而且我手下仅仅是掌管邢狱的,如果要检索满城的话,得靠巡检司,凭我的身份是调动不了巡检司的,必须找府尹大人。”
还要找府尹大人?蒋书这个曾经的市长之子懵了,他只知道薛文清当初是父亲的副手,可不知道人家仅仅是个法院院长,断案定罪可以,搜查抓捕还是没有权力的。也对,他不需要知道这些。
就在这时,吴实在小心翼翼地迈着猫步,一点一点地挪了进来:“薛大人,府尹大人已到衙门,让我传您过去!”他每说一个字嘴里都抽一口风,看来蒋书那一脚真是下了踹到地方了。
“什么?”薛文清颤巍巍站了起来,“今儿是刮对堂风么?快带我们去见府尹大人!”
开封府尹吴居厚,马上要迎来他的六十大寿了。年轻时就中进士的他,现在也已经成了华发霜鬓的老人。一生为官的生涯坎坎坷坷,经历了两任天子,神宗赞他:“于职分之外,恤及他路,非才智有余不能”。受重用时曾官至户部尚书,也曾因主持修建永泰陵,误了竣工日期而受到贬谪,屈迁一名县令。就连这开封府尹,他也是第二次就任。这样的一个人,坚毅果敢,脑袋里装满了沧桑,也装满了睿智。
听蒋书和王寅你一言我一语叙述完了全部,吴大人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神情,而是淡然一笑,显得十分随意。他的性子很稳重。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当年吴大人年少气盛,曾经上书直言要推行官营铁矿的政策,结果因为触动了矿工的利益,险被丢入冶炼炉。出了这事以后,他的性子就慢慢地变得稳重了,凡事都要三思而行
“原本本官还满腹疑问得不到解答,现在看来症结就在这个地方了。”吴居厚的话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紧接着就见他抚须道:“或许,本官知道王小哥身在何处。”
“什么?”三人大吃一惊,莫非吴大人是那诸葛武侯转世,料事如神?
吴居厚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说来也巧,方才有人递信到我府上,写了不明不白的几个字,我也是看到这信才来衙门的。”
薛文清连忙接过,打开一看,一手漂亮的行书,上面只有几个字:
王甫于城南祥符鹤冠山上,速去衙门。
再一看落款:蔡京。
薛文清无语了:这些个翰林学士都怎么了?都喜欢往这件事上凑热闹?蒋之奇的儿子和这件事有关也就算了,怎么蔡京还跑来客串诸葛亮了?祥符县?那么远的地方他怎么知道的?
薛文清还是无法相信:“这……能确定么?”
“一定是!”吴居厚斩钉截铁,“以我对蔡京的了解,此人谋略过人,做事都讲究尽善尽美,他会这么说,绝对是算好了这一出,所以便给我通风报信,不管他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绝对是错不了的。但是为救王小哥,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我使人通知皇城司的崔公公,请几位专司潜伏暗杀的高手,往那鹤冠山一探,尽量找寻解救的机会。”
皇城司!这个组织就相当于明代的锦衣卫,专门负责侦查情报的工作,若说最擅长执行秘密刺探任务的话,非皇城司莫属了。吴居厚的安排合情合理,剩下的,就只能看王二哥的命运了。
王二哥的命运依然被人掌握着。现在已经五更天了,很快天就亮了。虽然昨夜几乎没有入眠,但是他的精神状态依然不错。为何没有入眠?因为身边有一个随时可能杀了他的人,他不敢入眠。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秦烟自从昨夜王甫说了那番话之后,再也没有理会过王甫。王甫也知趣不再多嘴。毕竟人家都已经哭了,这个份上了就不要再过分了。
四更天的时候秦烟突然出了地窖,就剩下王甫一个人,无聊至极的王甫开始数羊,数着数着终于小憩了一会儿,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石门开启的声音惊醒了王甫,王甫眯着眼微微一瞥,入眼的却是一抹绚丽的景色:
一身白色长裙,如雪般纯洁,也衬托着肌肤如玉石般晶莹剔透。一头柔美的青丝梳成垂鬟,再缀上两段锦缨,简单而优雅。眼如星,眉如叶,鼻似琼玦,唇如烈焰。如果昨天扮成的秦烟仅仅是漂亮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就只能用惊艳来形容了,就如高洁的仙女,不可亵渎。
果然是人靠衣装!秦烟换了一套衣服以后,竟然这般的倾国倾城。王甫的目光完全移不开了,如果不是形象问题,哈喇子可能都要流下来了。
“你,起来!”秦烟一指,“我们走!”
“嗳!好咧!”王甫屁颠屁颠地起来,满脸贱笑,“美女,咱们去哪儿?”
“不该问不要问!”秦烟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捆绳子,将王甫捆了起来。
王甫虽然是个男人,但是秦烟自幼练习内家功夫,劲大无比,捏住王甫的手就令他反抗不得只能张嘴嚷嚷:“别这样,咱们都这么熟了,你说是吧,你让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呗!我绝对听话……我……绑这么紧干嘛啊!绑个手就行了你还绑身体!喂喂喂干嘛啊?女王啊?SM啊?救命啊!”
最后一个啊字刚一出口,秦烟便递过来一团破布,塞住了那张闲不住的嘴。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秦烟冷冷的,在王甫耳边说完,将捆成粽子的王甫带出地窖。
很远的地方?这是为什么?他们不是求财么,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王甫的头脑的脑袋一片混乱,但是须臾之间他就冷静了下来:他们不是求财的!昨天让我写的信,那都是唬人的!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该死,到底是谁盯上了自己?
前路扑朔迷离,但是可以肯定,暂时自己是死不了的。
方腊的一众弟子有二十多人,分散在山里的各个地方负责警戒。此刻要撤离,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竟然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望见五花大绑的王甫,一个个带着戏谑的笑。
“王二哥,昨夜睡得可好?”看样子方腊昨夜休息的很不错,此时悠闲地问到。
“呜呜呜!”王甫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如果能杀人方腊此刻已经死了两百遍了。
方腊浑然不在乎王甫的感受,朝秦烟示意一下,秦烟将王甫一拽,就扔上了旁边的马车。
“阿杰,报告一下汴京城那边的情况!”
方杰把头一点:“师父,我刚到王家,还未来得及放下手札,就发现王家的大郎竟然出门报官去了。我一路跟去开封府的衙门,半个时辰不到,衙门内的衙役全部出动,还有几个轻功不弱于我的高手。径直朝城南走来。我怕事情有变,所以抄了近道回来,可算赶在他们前面了。”
方腊冷冷一笑:“看来,官府中也不都是酒囊饭袋啊,竟然能这么快就做出反应。不过,我们的人这就全部撤离,到时候,这里就是一座空山,几个衙役,一些高人,休想找到我们!”
“师父英明!”方杰把头一点,附和道。
“走吧,从西面下山,先取道西京,再下江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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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多曲折,婉转纵千条。下山的道路到底有多少条,没人清楚,就算是久住山上的樵夫,也不一定能够摸透一草一木。这就是方腊完全不担心有人会来拦截的原因。而事实上,开封府结合皇城司派出的精英,也刚刚出了汴京城,往这个大致的方向寻来。
秦烟一路而来沉默无比,坐在王甫的马车车头就像一尊玉雕的菩萨。没人知道她此刻心里到底想着什么,是王甫昨晚那句过分的话,还是他那番无法辩驳的一番言论。
“师姐,”说话的是和秦烟年龄相仿的一个师弟,薛志诚。从小跟着自己的大师姐长大,对大师姐如亲人般爱护。现在看见大师姐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所以凑过来问道,“你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秦烟见师弟看出了端倪,勉强一笑:“没事,我想心事呢。”
薛志诚向后面的马车瞥了一眼:“师姐,不会是昨晚里面那小子欺负你了吧?”
欺负我?秦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别乱想,我真没事,你不要这么上心。”
“哎,”薛志诚叹了口气,“师姐你这段时间下来都不像以前那样开心了,一直都有心事。我知道,以前咱们师徒在一起,不追求别的,虽然过得简单,但是图个乐,可是师父偏要和那个人做交易,让我们干的这一件件下来哪一件不是出生入死……”
“志诚!”走在前方的方腊忽然回头呼唤道。
志诚耸了耸肩,看着秦烟示意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便应方腊的呼唤跑上前去。秦烟对薛志诚的口无遮拦束手无策,好在现在也没酿成什么错事,让他改也改不过来了。
薛志诚走到方腊身边:“师父,找我有什么事?”
方腊把头一点,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佩:“你耐力好,先行一步,去西京的圣教密坛着人准备接应,不要出了差错!”
薛志诚恭敬地双手接过:“遵命!”说完便不再逗留,转身提气运功,穿入了密集的林中。
方腊回头冲方杰说道:“前方道路崎岖,不利于马车通行,我们往左,改走大道,出了山并入官道,速度会更快。”
“是!”方杰点了下头,“可是……师父,走官道的话,我们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啊?”
“哼!”方腊不屑地一笑,“我们在这里走,马车有车辙,我们也会留下脚印,山路崎岖,我们又有负担,就算已经提前出发,官府也只消几个轻功高手就能确定我们的目标,改走官道,速度又快,车来人往,我们的目标才最小!咱们的路引都是货真价实的,待会你们分散扮成各自的角色,一路关卡畅通,还怕什么?怕官府预先知道咱们往这边走了不成?”
官府自然不能预知自己的行径,只消甩掉身后可能出现的爪牙,便是鱼入深海,纵横自如了。
然而这个海真的那么好入么?方腊的话刚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一阵呼啸的风声,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他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件事物:
箭矢!
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声的怒吼,是薛志诚的声音,方腊脸色大变,就在此时,数十枝箭矢从密林里射出,直逼一众人来。
区区数十枝箭矢自然奈何不了方腊和手下一众高手,然而对于方腊心里的打击却是巨大的,因为他完全没有料到这里竟然有埋伏。通过对箭矢的辨别,他认出了那是朝廷正规军才能配备的铁箭矢。
官兵?!
为什么官兵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