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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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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阴县地势平坦,并没有什么高山大河,一眼望去,四野茫茫,唯一能称作“山”的也就是那些零零散散、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模模糊糊的土丘。
  
  平坦地势造就了淮阴县也没有什么好风景可言。
  
  所以一驶入淮阴地界,林启年也就没了赏景的兴致,一路上都是与吕雉吕媭姐妹俩打牌度日。
  
  打牌时光在这日黄昏结束,因为他已看到淮阴县城池的轮廓。
  
  虽然在沛县待了一段时日,按理对这种古城已没了初来乍到时的好奇感,可到了不同地方,林启年还是很想看看,不同地域的风土人情。
  
  林启年侧过身,拉开布帘,趴着窗檐,欣赏淮阴县这与沛县不同的风土人情。
  
  马车进入城里,引来不少人注目,这年头能坐上马车的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不是官吏就是豪绅,身边还跟着一骑,看那黑衣姑娘虽然头顶着一个奇怪辫子,可一身劲装,一看就不是普通闺女,想必是位练家子,估摸着是趴在车窗上四处乱瞄的那少年的埠从,那精壮的年轻车夫想必也是了。
  
  马车最终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林启年一行人在客栈落定,点了一桌菜吃饱喝足,然后借着黄昏余光,一行四人开始在城里闲逛。
  
  他们这趟出来本就没什么事可做,林启年心里虽有在淮阴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韩信的想法,但明面上与吕雉他们说的就只是出来游山玩水。
  
  林启年知道自己这趟出来希望渺茫,哪怕如今到了韩信老家淮阴县,可要在茫茫人海中偶遇那位从未谋面根本不知面貌的韩信,简直比中五百万彩票还要难。也许他与你擦肩而过了,你也未必知道对方身份。
  
  如此下去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哪怕淮阴县再如何风景优美,也不可能一直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既然出来是为了游山玩水,总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也许吕雉无意见,但本性跳脱的吕嬃肯定第一个抱怨了。
  
  于是在逛了两天一无所获后,林启年想到了一个方法,但前提是得让随行的吕雉等人知晓一些“真相”。
  
  林启年当然不会傻到直接说他是穿越而来,知道历史趋势,知道历史上有韩信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他把四人召集到自己客房里,说出了一个美丽的谎言,“这次把你们四人召集过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说。额···这次出来其实不是游山玩水这么简单,而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找人?”吕嬃皱着那疏淡的眉毛,问道:“难道姐夫有故人在这淮阴县?”
  
  “故人倒不算,算是有缘人吧。”林启年笑了笑,他早已想好托词了。
  
  “有缘人······”吕嬃好想想到什么,突然质问林启年,“这有缘人是男是女?”
  
  林启年苦笑道:“自然是男的。”
  
  吕嬃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哎,姐夫。”吕嬃又问道:“为啥你这有缘人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呐,你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啊。”
  
  “梦里。”
  
  “梦里?姐夫你蒙谁呢。”
  
  “没蒙你,确实是在梦里。”
  
  “哦,那你们在梦里如何相见的呀。”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
  
  然后,林启年就开始发挥他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编造出一个离奇的梦境,说他经常在梦里见到一个年轻人,那人家住淮阴,名韩信,是个穷小子,两人在梦里相谈甚欢······
  
  说完这自编自导的梦境,林启年还摆出一副伤感模样,轻叹一声,“我早已将那韩兄当做兄弟,情如手足,只是不知韩兄待我如何,唉······”
  
  林启年抬头望着窗外和煦的天色,“我觉得这梦蹊跷,于是就想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韩兄。事先没跟你们明说,你们会原谅我罢。”
  
  一直都被妹妹抢了风头的吕雉这次终于赶在妹妹之前,她温柔看着未来夫君,柔声笑道:“就这点事,我们怎么会怪你呢。只是没想到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呐,居然还有这离奇的梦境,想来你与那韩信还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他的。”
  
  真的很单纯啊,三言两语就信以为真了。
  
  “但愿如此吧。”林启年故意长长叹息一声。
  
  “可是淮阴县这么大,该去哪找你这有缘人呢?”吕嬃问道。
  
  林启年笑了笑,“我已想到办法了。我贴个寻人告示,让他来找我,这样比我去找他容易多了。”
  
  “而且我都写好了告示。”他转头吩咐一直如雕像般站在身后的周勃,“周勃,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
  
  “诺。”周勃接过布告,没有打开,就算打开他也不识字也看不懂内容。
  
  ······
  
  不知是不是告示内容中有“十秦半两见面礼”的缘故,告示发出的三天时间里,来客栈见林启年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大几十个,有年轻人,有由父母领着进客栈的七八岁稚童,还有老态龙钟的老人,最奇特的是这些人当中居然还有年轻妇人。
  
  林启年不厌其烦地接待了这些人,当然,他也不会在每个人身上都浪费时间,像稚童、老人、妇人这种“韩信”,他直接摆摆手说你们不是我要找的人,然后这些人都会自觉离去,有些估计是为了那见面礼而来,坚持说自己就是韩信,迟迟不肯走。这时候,周勃就派上用场了,若是遇到妇人赖着不走,贾嘻嘻就会面无表情地推她出去。
  
  至于那些年龄与韩信差不多的,林启年就问了一个问题:“你可曾从人家胯下爬过?”
  
  有人没回答上来,有人疑惑不解,有人以为林启年在骂自己,于是就骂咧咧走了。
  
  告示发出的第四天,林启年如往常一样问了身前那年轻人一个问题:“你可曾从人家胯下爬过?”
  
  那人抬起头,惊愕望着坐在桌前一副慵懒姿态的少年。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陌生人怎么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在当时虽算不上秘密,但也不至于达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吧,何况这人为何突然问起自己这件难以启齿之事?莫非想要侮辱自己?
  
  “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听到这先前都听不到的回答,林启年猛然抬头,开始细细打量站在门口的年轻人。
  
  这人长相平平,头发干枯,嘴唇干裂,好像天生没有营养,身上那件粗麻衣发白陈旧,显然是常年穿戴所致。
  
  眼前这人落魄是有些落魄,符合韩信的特征,可他真的是历史上那个韩信吗?
  
  林启年有些不确定,“你···真的是韩信?”
  
  “生不改姓死不改名。”那人平淡回答。
  
  如果说先前没有那么多假韩信来参和,林启年现在就不会这么纠结,眼下他也没法确定身前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韩信。
  
  他揉着下巴,边打量着年轻人,边琢磨韩信早年还有哪些著名典故,只是除了胯下之辱,他也想不起别的什么。
  
  这时他注意到,那年轻人腰间居然还挂着一柄铜剑,说是别在腰间,不如说是在身后,因为这柄剑只有一点剑柄露在腰间,没注意观察根本看不到。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他又想起了一些事。
  
  记忆中,历史上的韩信确实喜欢佩剑,他受胯下之辱正是因为佩剑的缘故,当时有个屠夫就是因为看不惯他天天佩戴着一柄剑,实际上一点都没有侠客风采,认为他胆子很小,于是有一天就刺激韩信说让韩信有种就刺死自己,不敢就从胯下爬过。
  
  如此说,那这人还真是韩信了?
  
  就在他琢磨不定时,眼角余光瞥见如门神一样靠着门框的周勃,忽然灵机一动,有了!
  
  比武!
  
  传说中韩信不是有武艺吗,那就让他们比试一番,若韩信真的能与周勃对几招,那他无疑就是真韩信了。普通凡夫俗子,恐怕一听到比武腿就吓软了吧。
  
  林启年笑着站起身,“看你还佩戴着剑,想必是位侠士,正好我身边有一点武艺的兄弟,不如你跟他切磋切磋如何?”
  
  周勃立马会意,站直身体,作了个邀请的姿势,“这里太狭窄,我们去街上吧。”
  
  说完,周勃当先走出去。
  
  年轻人默默转身跟了出去。
  
  “有好戏看喽,有好戏看喽。”一直与姐姐躲在床帐后的吕嬃拍着手跑了出来,吕雉苦笑着跟了出来。
  
  林启年带着吕雉、吕嬃、贾嘻嘻来到街上时,周勃和年轻人还没开始比武,后者漫不经心摘下腰间被擦得雪亮的佩剑放在地上,然后又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等到他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四周已围了不少看客。
  
  一如江湖规矩,两人互相拱了拱手,然后两个身影就对冲撞在一起······
  
  客栈门口的骚动引来路过行人的注目围观,随着打斗的进行,人也越来越多,周围的喝彩声也随着打斗的激烈此起彼伏。
  
  林启年饶有兴致看着周勃与那基本确定是韩信的家伙对招,身边时不时传来的喝彩声让他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仔细想想,才发觉原来这种场景前世在影视剧里看得多了,所以才那么熟悉。这让他恍如隔世,只是身边突然传来的异样声音又让他如梦初醒。
  
  “世人真够愚昧,那一点三脚猫功夫也喝彩得那么起劲。”这是一个男子鄙视的声音。
  
  林启年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看起来都气质不凡,一男子身材魁梧高大,刚才那话就是他说的,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挂着浅浅的鄙视笑容。
  
  男子身边各站着一男一女,男人相貌堂堂,脸上挂着温煦的笑意,女子一身素白,气质儒雅,端庄大度,她与男人相貌神似,林启年猜测这两人应该是兄妹或者姐弟,而中间那一脸鄙视的家伙与女子靠得那么近,多半是对情侣了。
  
  兴许是注意到有人注视自己,那魁梧男子瞪了过来,一脸凶相,“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了吗?”
  
  站在身后的贾嘻嘻就要挺身而出,林启年笑着拦下来,侧头轻轻摇了摇头。
  
  “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子弟,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还要一个女子保护,真是可笑至极!”魁梧男子轻蔑一笑。
  
  林启年无动于衷,只是一笑而过,他忽然发现自己脾气好了许多,换做前世,在外面与人发生口角,哪怕不会打起来,对骂几句总是会的。
  
  难道是穿越后修养反而更上一层次了?
  
  那相貌堂堂的男子朝林启年歉意一笑,然后用手肘推了推身边伙伴,低声道:“羽兄,出门在外,少惹事!”
  
  “怕什么!我项羽行走天下难道还要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处事吗!”
  
  “我知道羽兄身手不凡,可出门在外,少惹事总是好的。”
  
  “虞兄放一万个心,有我项羽在,没人敢欺负你······”
  
  林启年又望了过来,诧异望着与身边看似他小舅子闲扯的魁梧男子。他说自己是项羽?!没听错吧,在这淮阴县居然也能碰到项羽?!
  
  “瞅啥瞅!”魁梧男子又瞪了过来,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你是想看我的女人,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公子,别这样。”那端庄女子向另一个男子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拉着魁梧男子挤出人群。
  
  林启年望着离去的三道身影,百感交集,这真的是未来注定的对手项羽?看他那言行举止恐怕是了,那白衣女子多半就是传说中的虞姬了。
  
  然后他没来由想起前世的一首诗。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
  
  想起历史上项羽临终所做的这首诗,再看着那三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林启年仿佛看到了迟暮的英雄。
  
  他并不想与项羽为敌,可项羽那边的历史轨迹并不会因为他一个穿越者的参与而有所改变,未来,他们总要兵刃相见。
  
  他在心里长长叹息一声,有些事哪怕不想去主动迎接但总要去面对。
  
  ······
  
  比武的结果是那个年轻人险胜,比武结束了,人群如潮水般散去。
  
  林启年看着气喘吁吁的两人,笑道:“两个都不错。”
  
  他盯着年轻人,“我现在很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有缘人······”
  
  “公子小心!”贾嘻嘻突然惊呼一声,一把将林启年、吕雉、吕嬃推到一边,然后快速转身,双手抵住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
  
  原来是一辆失控的马车迎面冲了过来,那车夫看着虽很强壮,但他坐在车上,再大的力气也失去了用武之地,焦急的车夫只有拼命勒紧缰绳。
  
  贾嘻嘻被马车推着往后滑去,之后刚比完武的周勃和韩信加入一起抵住马脖子,三人滑了将近一米距离才在长长的马嘶声中将马车截停。
  
  马车停了下来,壮如牛的车夫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粗鲁无礼,反倒彬彬有礼连声道歉,跳下马车后,拉开车帘,准备扶着一位年轻人下车,后者却摆摆手,自己跳下马车。
  
  年轻人衣裳虽朴素,但穿着整齐干净,看着就像个文弱书生,一下车,他就朝林启年等人深深鞠了一躬,一脸歉意,“真是对不住了,马受惊控制不住,惊扰诸位,还差点撞伤诸位,真是对不住。”
  
  他单独朝周勃、韩信、贾嘻嘻三人又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三位···侠士、姑娘出手相助,若非三位截停了马车,在下都不知道还会闯出什么祸。”
  
  他抬头看了看客栈,又看向林启年,“现在正值午日,这样吧,就让在下请诸位吃顿便饭,以表歉意,可好?”
  
  林启年本欲拒绝,年轻人已经斩钉截铁道:“就这么说定了。”
  
  他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公子,请!”
  
  林启年只好苦笑点头。
  
  一行人进了客栈,拼两桌为一桌才够坐得下,在等待上菜之际,自然是互相自我介绍,当林启年知道对面年轻人名字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良···张良啊。
  
  “真是苍天有眼呐。”林启年忍不住感慨一句。
  
  “什么?”
  
  “哈,我的意思是苍天真是有眼,让我们在这淮阴县陌路相逢,这不是上天特意安排的是什么。”
  
  “那是那是,那待会不醉不休。”
  
  “那是自然。”
  
  ······
  
  林启年虽然结识了韩信和张良,但他没有立马表露心迹,而是待在淮阴县与他们一起玩了五天时间,彼此都比较熟悉后,才在一次郊外游玩中闲聊的时候“不小心”说了自己正在做的“事业”。
  
  然后林启年顺藤摸瓜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加入,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张良是早有反秦之心。
  
  韩信正愁一身本领无用武之地。
  
  林启年也在这个时候将起义大业这个秘密告诉周勃和贾嘻嘻,他觉得这个时候时机可算成熟了。
  
  他相信周勃不会背叛自己。
  
  而林启年不论做什么,那黑姑娘只会盲目服从,从不怀疑。
  
  拉拢了一文一武两大良才,林启年可谓“满载而归”,终于心满意足南归。
  
  而日后注定成为他对手的项羽一行三人也已经在往吴中的路上。
  
  一个反秦复楚。
  
  一个反秦兴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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