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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铃小丫头最近很不开心,自从自家小姐嫁过来之后,她就一直都不开心。
她事从懂事起就被人牙子卖到富贵人家做奴婢的,她人小,做不了什么活儿,每日都被管事责打,还不让她吃饭。
她很饿,于是有一天夜里,她趁没人的时候从后门的狗洞钻了出去,可她一个小女娃能跑出去多远,没多久便被抓了回去,那管事还放狗咬她,把她的小腿咬得血肉淋漓,亏自己以前还喂过它。
主家觉得自己没什么用,找到人牙子要求退货,她又如同猪狗般被关到了囚笼里,等待另外的买家,人牙子说再卖不出去只能赔钱送到青楼了,不然留下来浪费粮食。
那天,她被人牙子用一根绳子捆在街上,如同一条小狗般。
一个漂亮的女孩从她面前走过,女孩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对牵着她手的高大身影撒娇道:“爹爹,爹爹,你看我娘做的这件衣裳,实在是太丑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手里的糖葫芦,她是知道这种东西的,以前有一个小男孩儿把它扔在地上,被她捡起来,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她眼睛瞪得很大,口水不自觉地淌到了胸口。
那个漂亮的女孩注意到了她。
“你想要吃吗?”
少了沙土的遮掩,这串糖葫芦比以前的更甜。
“爹爹,你看她好可怜啊……”
……
到宁家的日子里,是她短短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小姐对她很好,每次有吃的都会分给她,老爷虽然很忙,但他也是个好人,夫人勤朴贤惠,家里的重一点儿的活也不需要她做,她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
她有了很多衣服,虽然都是旧的,可是,它们真的好漂亮啊,宁家是做绸缎生意的,最不少的便是布,她曾经很羡慕夫人总是给小姐做衣服,如今她也有了,她很高兴,也很幸福。
老爷请了个老先生来教小姐读书,连她也有份。
她不喜欢那个老先生,虽然听夫人说他曾经是个秀才,可是老先生总是打人,小姐也挨了几次板子,很痛,打完之后手心都红了。
……
后来小姐渐渐长大了,家里给她订下了亲事,据说对方是这片很有名气的小秀才呢,老爷和媒人把他夸成了一朵花。
小姐那几天很不安,她知道,其实小姐不想嫁的,她也知道,小姐是一定会嫁的。
小姐的嫁衣好漂亮的呢,她绣了整整三个月,手指都被扎破了几个孔。
她也在准备自己的嫁衣。
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是要陪小姐一同出嫁的,她也在想,对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其实她讨厌秀才。
拜天地的时候,她戴上了红红的盖头,跟着小姐还有少爷一起拜了天地,等送完小姐进房后,她便自己掀开了盖头,却怎么也找不到小姐旁边的那道身影。
秦家也是大户人家,来喝喜酒的人很多,流水席上了一桌又一桌,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宴席和厨房之间走了多少趟。
她当时穿着红色的衣裳,还有人拿她打趣,最可恶的就是陈大娃那家伙,喝多了差点吐到自己身上,那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的,小姐说这衣服一辈子只能穿一次呢。
好不容易熬到杯尽人散,她也歇了一口气,可这个时候却看见四周的人神色匆匆地举着火把灯笼向四周散去。
询问之下才得到了一个震惊的回答,新郎竟然,逃婚了……
后来的几天,他们四处寻找,周围的人都对她很冷漠,那几天小姐眼睛都是红红的,聂娘说要自己把小姐喊作少夫人,不能再叫小姐了。
陈管家得到消息,说少爷在鄞县落水了,她和小姐急急忙忙地赶去,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他浑身湿漉漉,皱巴巴的样子,根本就没有老爷说的那般俊俏。
后来他昏迷不醒,她陪着小姐,走遍了宁波府和周围的各个角落,四处打听大夫,几天时间的功夫,把自己的鞋都磨破了。
那老道士好像神仙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长的眉毛,他给那个抬回来的人施了针、拔了罐,又留下了几副汤药便走了,陈管家追着给他钱他都不要。
小姐整天伺候那个人,喂水喂药,擦洗身子,有时候甚至还要换尿布,累了只能和她一起挤在外面的小床上……
自己每天除了熬药之外,还要把上好的黍米加上肉糜熬成薄薄的稀粥,好让躺在床上那个人能吞下。
直到,那天小姐不在,她恰好替他把用过的尿布换下来,一转头,便发现那双睁开的眼睛……
……
他恢复得很快,没几天时间就可以下床了,有人说他失忆了,有人说他成了傻子。
小丫头觉得他应该是变傻了。
他为什么每天早上都会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呢?即使累得不行了,也不停下来。
老爷说秀才老爷们平日里都是读书写字的,家里书很多,可从来没有见他看书过,老爷没有必要骗她,那他一定是傻了,夫子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他连黄金屋都不要了,肯定是傻了。
他想要出门去钓鱼,老太君不放心,便让自己跟着他,她听说很多傻子常常找不着回家的路,自己一定要跟紧了,不能把少爷再弄丢了,她不想再看见小姐眼睛红红的样子,那样她也会很难过。
他常常对自己说些莫名其妙话,比如一个男人和女人握手,然后那女人就怀孕了,说话时还不怀好意地去抓自己的手。
出嫁前夫人把自己和小姐叫到房中教过自己的,迷迷糊糊之间还是知道生孩子是怎么回事的,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小姐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傻子呀。
钓到了鱼他也不拿回家,总是送给别人,那几个小孩每天都准时地在路边等他送鱼,小丫头儿越看越觉得他傻。
那天去城里,他竟然连钱也不会用,后来更是把钱都给了自己,买布这种事情竟然也不到宁家的铺子,难道说他不知道这宁波城里宁记的绸缎是最好的吗?只能感叹他连自己这么笨的人都比不过。
意外地见到那位老神仙爷爷,老神仙原先就常常逗她玩耍,现在又得知对方要住到这个家里来,小丫头很开心,只是她搞不懂,神仙爷爷为什么要收那个傻子当徒弟?
那个傻子还真的去练拳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读书人吗?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老爷吗?怎么会去做打拳这种事情,看来他真的是傻得无可救药了。
她端着刚出锅的早餐,站在回廊上,远远地看着院子里那道汗流浃背的身影,这么慢吞吞的拳,算了,傻子的世界正常人是不会理解的。
待了片刻,粥已经不再烫手了,隐约听见老神仙对那道身影说了几句,然后便见他停了下来。
看来他们应该结束了,这时候吃东西刚刚好,小丫头伶俐地走上前去,甜甜地喊道:“少爷,神仙爷爷,先吃饭吧。”
张三丰转头望着向前走来的银铃拂须一笑道:“原来是你这小丫头啊,怎么,这次给我这老家伙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有包子,肉粥,还有咸菜。”
“嗯……看起来卖相不错,那当然了,这粥可是我亲手熬的。”
硕大的包子看起来蓬松柔软,红白相映的肉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小碟咸菜看起来清爽可口。
秦翰接受小丫头手里的食盘问道:“颖儿呢,怎么不见她来?”
“小姐送饭去老太君哪儿了,聂娘她今日有事,一早就出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