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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本不适合作战,由于食物的单一,很多士卒都有夜盲症,凭借着火光,才能勉强看清。
这就看出了各方士卒的身体素质存在差别。子灵部下亲卫和那些尚不知从属何人的援军,都几乎没有受到昏黑天色的影响,有火光相助,更将影响降到最低,而那些微地、周地的士卒则仍旧两眼一抹黑,即使有火光也增益不大,有此可见养兵财力乃至国力的落差。
在这种不利条件下,又遭遇前后夹击,周、微联军很快陷入极大劣势,被冲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黑暗导致无法分辨战况,更加重了士卒的慌乱,士气难聚,几乎无力抗衡。
那支援军来头不小,受命救援东事大人的人数不多,只出动了二百余人,却是建制森严,兵种齐全。战车在前开道,盾手掩护剑士突击,后方和战车上又都有箭手压阵,轻易压制了人数更多的“贼人”。
微、周阵型被冲击得一散再散,无法有效反击,指挥者在乱军中呼喝咒骂,可嘈杂一片压根没人听得清,只能眼看着己方阵型被战车一块又一块切割掉。
“不要乱!突围!突围!杀死那些女人,向南突围!”
一部分人听到了指挥者的喊叫,仓皇逃避战车的冲撞和戈手的攻击,掉头冲向子灵与其亲卫。
子灵身经百战,随时将战局看得一清二楚,立刻明了敌方动向,不由冷笑,从此行径,加上隐约听到的叫喊声的口音,她猜到了对方的来历。
“周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起女人,以为可以从这里突围?呵,就让你们认清,我殷人女子不让男儿!诸君,随我冲阵,复仇!”
“复!仇!”一众女武士以剑击盾,以矛击地,厉声大吼,声威之雄壮尤胜千军,将厮杀之声也压过了。而后她们齐声一喝,跟随子灵向前冲锋,迎头拦击企图突围的周人,两军对冲,如两道惊涛相撞,崩碎血花漫天。
“勿使走脱一人!”子灵疾声高呼,挥动长剑斩向一名撞来的剑士。
那剑士看不到刀光剑影,只觉眼前有一条黑影闪动,连忙抬手格挡。他以为对方是女人,力量弱小,就算视觉受阻,也远比滚滚车轮容易对付,无需畏惧,轻视之下甚至没用全力。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斩来之剑不想是轻盈的近身短兵,倒像是劈头断骨的大斧。一挡之下,只听一声脆响,手中之剑竟然齐齐崩断,这名剑士的手被震得酸麻,愣在原地,不过他没有回过神的机会了,携着斩断其剑之势,一柄黑沉沉的铁剑已劈开了他的脖颈。
“竟锐利如此!”子灵大喜,这有些沉重的铁剑原本使用不太灵便,她还有些没底,此时才知势大力沉的好处。
执此利器,子灵冲杀如虎,击断一柄柄刺来的剑,斩断一个个敌人的生机。这柄剑是无疾为她准备的,以此冲杀,便如同背负着无疾冲阵一把,子灵只觉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断,战意高昂,不可挫败。
统帅悍勇冲杀在先,让女武士们士气再次大振,何况她们是怀着为同袍复仇的决心而行。哀兵必胜,纵死无畏,她们化身女武神,视迎面而来的剑刃如无物,冷漠地以进退交替阵型前进,盾手掩护,剑手突击,像一架绞肉机般向前突进不可撄锋。
一张张线条柔和的面孔看似软弱可欺,却在沐浴漫天血雨之中冷漠如冰,唯有眼中的复仇之火高涨燃烧,令人胆寒。
即使是蔑视女子的周人也失去了面对的勇气,不敢正面突击,丧家之犬似的胡乱逃窜,一片狼奔豕突,终于连最后的阵型也溃散了,成了砧板鱼肉。
最终,覆灭之时到来,除了十余人侥幸逃脱,其余全部被剿杀。子灵没有追击,号令亲卫退出战局,收回战线集结于山脚的余烬旁,让尚存的火光照亮自己等人,以免援军误伤。
粼粼车轮碾过遍地残尸,由远及近,停在面前,一位身披血红甲胄的男性统帅俯视着一众女武士,对她们从血海里捞出来一样的凶戾形象感到满意,微微点头。
“亚长在此,子灵何在,上前相见。”
扶着剑喘息的子灵呼吸一滞,愣了片刻才重整精神,上前见礼。
“东事,子灵,拜见亚长,多谢大人救援。”亚长可谓武将之首,子灵执礼甚恭,感谢援救之情,却只有公事公办的矜持,没有其余。
亚长将手中长戈横在车辕上,一撩血红的战袍,俯下身望着子灵,目光深沉。打量一阵,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生硬的微笑。
“灵,为何不以父兄之礼相见?我会来援,可不是因为你身为东事,而是因你身为长氏之妻。”
子灵一愣,茫然无措。她知道那一段往事,虽然丈夫不愿提及,但当初沸沸扬扬,国中凡有权势者皆有耳闻,子灵也是一清二楚,并且因此在成婚之时受到不小阻力。
嫡脉衰落,后继者只余一少年,旁支上位,展开名位争夺,失败的少年愤而离家,只带着一个老仆艰苦打拼。抛弃名姓,点滴积累,凭着经营之道上的天赋,最终转运天下,财帛之丰厚冠绝王畿,其后为国捐资,并亲历沙场,终于自成一家,封于费地。
但十几年里,长氏从未承认他是长氏子孙,他也不曾借助长氏的荣光一分一毫,不曾言明,深重的敌意却始终无法消弭。
所以现在,如今的亚长大人让子灵以父兄之礼相见,这让她很惶惑。
“亚长大人,此言何意?”
“自是修好之意——我不喜欢他,但我喜欢无疾,我希望他日后可以更名长无疾,并入宗庙……而你,也很好,不负王上器重,当得我长氏之妻,或许也可以更名长灵,入我长氏庙堂。”
有两种可能。一者,因无疾的聪颖出色,深得亚长欣赏,这位长氏的掌舵人看在生下一个优秀子孙的份上,有心消除隔阂,拉近长氏与费家的关系。二者,用阴暗一些的思维推断,或许是因为父子两代都表现出了卓越的经营才干,长氏真正认识到了这一脉的潜力,想收为己用,用费氏的财帛,供养他们的国中最强军。
无法判定是哪一种可能,但或许是被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侵染,此时子灵更倾向于相信第二种。
“亚长大人,这份修好之意,是出自长氏元老共同决意,还是大人一人之愿?”
俯身相谈的亚长挺直了脊背,倨傲之气毫不掩藏。
“我为亚长,我之愿,便是长氏之愿。”
子灵扯扯嘴角,思忖一番,脸上冷意有所缓和。亚长此人素有豪迈刚正之名,以武功堂堂正正争得亚长之位,当初排挤之事也并未参与,如果是他自己的想法,未必没有第一种可能性,甚至是出于纯粹的好意。
“多谢亚长大人的美意,若能重回长氏,自然是好,”子灵微微颔首,浅浅一笑,“但既为人妻,自当尊重我夫之心意,若他不愿,这一声大兄我是不能叫的,还请大人先行与我夫相谈。”
亚长拢起袖子,双手环胸,歪着头打量子灵,莫名笑起来,越笑越是张扬。
“与他相见还是先别了,我倒更愿意与无疾谈谈,听闻他也在军中,且演练了一支非常之师,正想见识他的才干。”
“无疾……”子灵脸色顿变,沉重起来,“无疾离营已有三日,音讯全无,我便是为寻他至此,不想遭遇袭杀……如此看来,无疾失信或许也是因此……”
嘭——”,脸上除了张扬与傲气没有流露其余神色的亚长,此时一瞬化作狰狞的狮虎,一掌拍在车辕上,坚固的木质被震出了裂纹。
“何人胆敢害我长氏苗裔,袭杀我族大妇,莫非真当我长氏会坐视不理么!灵,你可知此间贼人来历?”没有放狠话,说要将幕后主使如何如何,语气却森然如冰,杀机深重。
“其人皆未着制式甲胄,无从断定,不过,从口音上可知其中有周族之人。”子灵并未引导,只是如实述说,这边足够。
“周族……率军者可是西伯次子?”亚长眉头一挑。
“正是姬发。”
“呵,呵呵,莫非因当日受无疾之辱?无耻鼠辈,自取死道——然此间无明证,若直取大营,诛杀此人,恐有不妥,”亚长虽傲,却不粗鲁,沉吟思索起来,“且回营去,暂不将此事秉明王上,细观其行止,灵,望你莫要冲动。”
“灵知晓利害,定当隐忍。”
……
大营附近,十余人丢盔卸甲,仓皇奔逃,虽然没有追兵,但他们被杀没了胆色,急迫地寻求接应。
终于,前方一座小土坡上出现了一队出营巡逻的士兵,以巡逻为名,却驻足在此,正是姬发为了接应,或者清理的准备。
“公子!公子救我!”战败的指挥者惶惶呼唤着,急于姬发帮助他混进大营,改头换面。
然而一看人数,姬发就明白了他们的失败,又怎会留他,抬手一挥,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箭雨。
“埋了,回营,切莫流露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