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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九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侄子袁安,大惊,连忙让他进门,又问背着的是何人,袁安并不回应,只是大声催促:“赶紧带我去见老爷。”
袁九见袁安从故乡宛城千里而来,必定是有要紧之事,不敢丝毫怠慢,立刻带袁安见到李守。这李守身长九尺,跟现在的两米差不多,高大威猛,容貌绝异,居家如宫廷,最是注重礼仪。李守正坦然接受袁安的叩拜之礼,又见袁安背来的那人瘫软在地,头戴毡帽,看不清楚面目,便问是谁。
袁安回道:“是李季少爷。”
李季,乃是李通从兄之子,李守的侄孙。李守闻言大怒,道:“大胆李季,见了老夫,为何不行礼?”
袁安大哭道:“老爷可怪不得李季少爷。”
李守怒目而视道:“见尊者而无礼节,为何怪不得?”
袁安道:“....因为...因为李季少爷已经死了。”说完便伏地痛哭,不能自己。
李守大惊,急忙向前,揭开毡帽,果然是李季,都不用试鼻息,仅仅看其形状,便知已经死去多时。李守大为伤感,黯然问道:“几时死去的?”
袁安道:“五天前。”
“这么说,你是一路背着尸体到长安的?”
袁安木然的点点头,他平静的叙述着,仿佛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他和李季一起从宛城出发,走到半途,李季得了疾病,不可医治,转眼便死。他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本想把李季带回宛城安葬,但此行是特意要给老爷报信的,十万火急,耽搁不得,必须尽快赶到长安。本想先就地把李季掩埋,又怕被流民或者野兽给吃了,留不得全尸。这才将李季背来长安,等报完信,在用车运回宛城,体面下葬。
李守此时老眼泪花,唏嘘良久,赞道:“好个袁安,真是义仆也,这一路走来,该是怎样的辛苦艰难!”
袁安道:“不觉得苦,只要把信带到,死已足矣。”
李守道:“什么消息如此紧急?”
袁安于是将李通起兵造反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又道:“请老爷早做逃亡打算。”
李守闻言大怒,好你个李通,也不同我商量一声,就自作主张,擅自准备起兵谋反,你这不是把你老子往死路上逼吗?李守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完全是咎由自取,是他告诉李通“刘氏复兴,李氏为辅”的天机。而李通这孩子恰恰就相信了,并坚定的执行。
事已至此,李守只得开始谋划出逃之策。李守的同乡黄显,时任中郎将,两人最为死党。李守找来黄显商议,黄显听罢,大摇其头,道:“逃亡不可取,不如自首。”
自首?无异于羊入虎口,还有活路?李守大急道:“黄兄,此事可不能随意开玩笑。”
黄显笑道:“你不信我?我几时害过你呢?”
李守又道:“请黄兄赐教。”黄显道:“今关门严禁,你长的这么高大威猛,如何出得了长安?”
李守默然,此时的长安,一片混乱,门禁森严,进出都是需要层层盘查,像李守这样的身高与容貌,太过显眼,想不让人认出都很难。于是又问自己:“像你这种级别的官员,为何未经朝廷批准,便胆敢私自出长安?”这一问,李守自己根本没有答案。
黄显再道:“谁说自首就一定会死?李兄难道不曾留心本朝掌故?”
李守大悟,自首者不死反贵,在本朝是有先例的。
十六年前,时为王莽摄政,安众侯刘崇起兵谋反,其族父刘嘉自首,王莽不仅赦免了刘嘉无罪,而且加封其为师礼侯,其子七人也皆封为关内侯。
十三年前,时为王莽建国元年,徐乡侯刘快结党数千人谋反,其兄刘殷,自缚入狱,静候朝廷发落,王莽同样赦免其醉,而且将刘殷的封国增至百里,享万户。
按照这种逻辑,李守如果自首,就算不能因祸得福,保命总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然而李守此时还是犹豫不决,黄显瞟了一眼李守,又冷冷的道
:“以李兄之见,李通此番谋反,胜算几何?”
李守老实回答:“我怎么知道。”
黄显笑道:“既然李通成败不可知,则李兄更应该自首。李通谋反,而李兄顺王莽,父子异志而同心,共为李氏而已。李通若谋反成功,富贵不可限量,必能光大李氏一族,则李兄虽死无憾。如李通谋反失败,李兄归附王莽,大义灭亲,朝廷必感念此功,李氏也因此得以保全,不至于合族诛杀。”
黄显的思路,类似于基金对冲,目的就是将风险降到最低。父子两人分别下注,儿子赌王莽失败,而老爸则赌王莽胜,不管王莽是败还是胜,李家都可以从中获利。李守这才怦然心动,于是听从黄显之计,上书请罪。
殊不知,眼下正是帝国动荡之时,大事比比皆是,海量的奏章王莽根本无法一一过目,只能是先挑最要紧的批阅。李守的奏章,就这么积压下来,连呈给王莽过目的资格都没有。世事便是如此,在你看来或许性命攸关,在别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李守虽然上了奏章,却并不知王莽没眼看,他见奏章呈上数日,王莽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由得心生不安,度日如年。想改主意逃出长安,又怕王莽迟迟不表态,正是意在引蛇出洞,于是越发不敢妄动。
而在宛城李家这边,并非都是袁安这样的义仆,也加也有奸仆,见卖主可以求荣,便向官府告密。南阳太守甄阜大喜,马上下令抓捕。李通和李松等人侥幸逃脱,而其余兄弟,宗族六十余人,皆落入官府之手。
甄阜紧急上奏朝廷,王莽闻之大怒,将李守投入牢狱。黄显为死党开脱道:“李守闻子无状,不敢逃亡,早已上书请罪自首,请陛下查实。”
王莽怒道:“李守何曾上书?”黄显道:“请陛下派人查看。”王莽这一查,还真有,顿时感觉自己面子十足,于是心情大悦,赦免了李守的死罪。
黄显趁热打铁道:“臣愿押解李守,俱至宛城,晓说李通来降。如不得成功,臣必令李守北面自刎谢罪于陛下。”王莽可不傻,让你们两一起回去宛城劝降李通?估计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于是道:“此事,容后再议。”
很快甄阜又给王莽上了第二道奏疏:“在李府发现大量的兵器粮饷,李通畏罪潜逃,不知去向。王莽再次大怒,下令捕杀李守及其在长安的家眷,一个不留。
此时的王莽已经顾不得自首免罪的国际惯例,他又立了新规矩,一个也不能放过。当年刘崇与刘快谋反,只是孤立事件,王莽当时政权稳固,有足够的安全感,所以能够表现出容忍和大度。然今非昔比,帝国上下反贼如麻,王莽的安全感越来越低,越来越迷信斩草除根,以暴制暴,此时捕杀李守,正是要恐吓立威。由此可见,在帝王独裁之时,帝王的个人喜好,随时都会改变法律的适用尺度。
黄显不谙其中蹊跷,随意给李守出主意,可怜李守本可有机会逃出生天,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而黄显依旧自恃辩才,劝谏王莽,想要救得李守一家性命,王莽听完,叹了口气,说道:“真是想不到,你们哥俩感情这么深厚啊,既然你那么爱他,那你跟他一起去吧。”
就这样李守,黄显这对难兄难弟终究是黄泉路上有个伴。此时长安城已经开了杀戒,宛城自然是有样学样,甄阜将李家一门六十余口押赴刑场,当着无数市民的面,一一诛杀殆尽,然后焚烧尸体,命官吏拿着烧焦的尸体,晓谕南阳各地,胆敢犯上作乱者,这就是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