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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新帝闻奏西北平乱得胜,喜出望外,下旨加封甄邯为大将军,毋茂为德威将军,其余人等依次加官进爵,犒赏三军。忽一日又闻西蜀公孙述、南阳刘演兵力日盛,便意军伐西南,平晏连忙奏道:“自陛下登基,多有征战,百姓不得休养生息,苦不堪言,为今之计当遣使以安外乱,内治朝纲,此为当务之急。”新帝从其言,乃遣景丹为使,奉旨诏安。
奎星楼即已建成,巍峨高耸云端,雕梁画栋,蔚为壮观,新帝常与众卿嫔妃赴楼宴饮。这日天气炎热,新帝心绪烦躁,遂大摆宴宴于高楼金顶之上,只见王莽头戴紫霞龙冠,身穿锦黄蟒袍,端坐于金座御案之间,两班文武左右侍立,一呼百应,好不威风。
新帝命奴婢将前朝所藏御酒尽数取出,所有文臣武将面前每人斟满一大杯,莽举樽先饮,众臣连忙举杯,高呼万岁,这时又奏起歌舞,众皆喝彩不断。连饮数杯,新帝已有几分醉意,毋茂出班伏于阶下道:“陛下,微臣前日偶得一张白老虎皮,不敢享用,特献给陛下垫衬龙足,以彰显万岁威仪。”说完忙将虎皮取出,铺设于王莽脚下。新帝大喜,起身就在白虎皮上连连踱步,的确柔软异常。笑道:“脚踏天下王侯,正和朕意。”便赐毋茂金百两,锦缎一匹,以示嘉赏。
时王兴王盛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亦出班奏道:“臣等不能像毋将军般征战沙场,为陛下解边塞之忧,平穷寇之乱,但心中时刻感念皇恩,誓死相随,遂寻遍全国得些奇珍异宝,供给万岁赏玩,亦从各地寻了数十位美女佳人,以充宫闱。”新帝哈哈大笑道:“两位爱卿有心了。”各自赏赐百金、锦缎。众臣见了,也纷纷进献珠宝锦袍,亦都得些奖赏,然后轮次把盏,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新帝渐已沉醉,仍与百官共饮同乐,却猛然间望见角落端坐一人,正襟危坐,闭目塞耳,正是光禄大夫龚胜。莽乃当众谓曰:“龚子君独坐末席,不饮不乐,孑然一身,是何缘由?”龚胜乃道:“微臣病笃未愈,故而只能本分行事,不敢向前僭越。”苏献闻言,假仁假义道:“当今天子赏赐美酒佳肴,岂能不饮!莫非龚大夫心有不甘?”龚胜讥讽道:“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话音刚落,岂料新帝掷杯于阶下,怒目圆睁,大叫道:“尔意莫非暗指朕乃夏桀殷纣之残暴君主乎?”胜泰然自若,亦高声谓众百官曰:“然其均为名正言顺之君。你等谋篡炎汉社稷,摧毁宗庙,逆背天伦,有违纲常,实为窃汉之贼也!”莽怒发冲冠道:“朕所作所为,皆乃顺天应时,天命所归。尔等鼠皮之辈,敢妄言名正言顺,今日倒要领教一番你所忠君报主的雄心。左右武士,与我拿下,烹肉煎心,分与众卿享用。”
龚胜听罢,面不露怯,就于奎星楼中大骂不止:“莽贼匹夫,我既被诛,粉身碎骨,死后亦会阴魂不散,誓要诅咒莽贼所窃社稷不得长久,遭受天谴,万世唾骂!”新帝叱武士当殿割断喉咙,言不能发,又命庖丁使利刃解断骨肉,就于殿中碳火炙烤,分在众百官面前盘中盛了。
众人面面相觑,惊恐万状,都接在手里不敢不吃,心里则个呕哕不断,恶心不止。新帝则是一边怡然自得,一边笑道:“朕把汝肉都分食吃了,何来天谴诅咒之说。”百官心中无不骇然自语:“此等所为与禽兽何异?”
时龚胜好友马武,字子张,其人面如黑炭,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好抱打不平,常惹些冲突不睦,又因仕途受阻不顺,正在龚府独自寡饮。突然一位小黄门私自禀报,马武惊闻龚府变故,怒火中烧,当时手提钢鞭,就要硬闯宫闱,急被几个家将抱团扯住。
当时为首管家哭泣道:“马老爷,家门不幸,趁禁军未到,你还是另投别处去罢,免遭无辜牵连。”马武叫道:“大丈夫岂可独自偷生!”言罢哇哇暴跳如雷。正在此刻,有位妇人从内宅行来,神态自若,面色无惧无畏,谓马武道:“能得马爷这位挚友高朋,夫君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只是万万不可义气用事,奴家尚有一事相求恩家。”
马武扭头看时,原来是龚夫人甄氏,连忙施礼道:“夫人只管吩咐,吾自当效犬马之劳。”甄氏遣散家将,低声乞求道:“遭逢大难,不敢苟活,只有一事,无法割舍。犬子龚郎,年方八岁,早上外出玩耍至今未归,烦请恩家寻到小儿收个义子,从此隐姓埋名,亦为龚家留下一点血脉。”言毕伏地叩施大礼。马武还礼道:“嫂嫂嘱托,武自拼了性命,亦保儿郎周全。”又询问府中打算,甄氏道:“甘愿追随夫君。”马武敬佩夫人气节,遂再拜泣别,背了钢鞭,翻墙而出。御林军已把龚府围得水泄不通,马武只得杀了几个兵士,夺路而去。
次日清晨,马武寻了一夜,遍布长安城大街小巷,也未找到龚郎踪迹,便觅一处酒肆,稍作歇息,待酒保沽下酒切了肉,自顾忙碌去了。他敞开肚腹狼吞虎咽,快要吃完时,却见一队刽子手扛刀往刑场去。他遂招呼酒保道:“此待作何?”酒保道:“大爷有所不知,昨日龚府满门被抓,怕是要到午时三刻,开刀问斩了。”
马武一惊,急询问道:“往时行刑犯人,都是要到秋后问斩,此何时更改政令?”酒保戏说:“朝廷杀人,想几时就几时,眼下杀的人多了,已等不到秋后问斩。新皇帝即位,本指望能过些安稳日子,少些惊扰,未曾想酷刑赋税却日益沉重,遇到灾荒年景,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马武心道不妙,慌忙付了酒钱,疾步赶往刑场,此刻整座法场人头攒动,他就挤在最外层,朝里观望。可怜龚府一十八口,老幼妇孺,只有小儿未在其中,其余人皆身着囚衣,等着验明正身,时辰一到就被砍头行刑。
正忧虑间,却从高台下面传出啼哭声,马武拨开人群急视,只见正是幼子龚郎,连忙上前揽在怀里,以示禁声,却早已惊动监斩官。只见那官员谓左右道:“底下何人啼哭,莫不是走落的漏网之鱼?给我拿了。”护卫听到吩咐,踊跃上前,来取二人。
却说马武心中烦躁,扯出钢鞭上下挥舞,早把迎上来的几个兵丁打翻在地,携幼子往城门疾走,路遇阻挡,非死即伤,一时无人靠得近前,城中顿时大乱。待到正德门时,路遇一将,端坐黝黑骏马,金冠束发,手使一口铁环刀,挡住去路。马武确是认得此人,正是旬月前和自己校场比武,难分伯仲,勇冠京师的岑彭,岑君然。
岑彭见人来到近前,高声断喝道:“子张大闹法场,其罪不轻,快快放下兵器,俯首认罪,还罪臣之子入狱,我亦会在天子驾前替你求情,望尔三思。”马武回道:“年幼小子,所犯何罪?劳足下兴师动众,刀兵相向,皆因暴君滥杀无辜,屠戮忠贤,公何助纣为虐!”岑彭曰:“食君俸禄,自当忠贞。子张一意孤行,休怪吾不念及同科之谊。”马武叱道:“你有本事,便来拿我,休再啰嗦。”
说时迟那时快,马武虚晃一鞭,欲待夺路而走,岑彭驱马挥刀赶来,两人就在正德门下,你来我往,马上步下,战在一处。眼看三十几个回合,马武一手持着龚郎,一手挥鞭战岑,短时脱不得身,心中甚是焦急,寻思只好使出招招拼命的架势。岑彭照头砍来时,马武不躲反迎上攻其中路,逼得岑彭只得抽刀自护;岑彭砍向其左肩,马武将幼子一携,藏于腋下,自露门户,袭击岑彭下盘,其意欲待同归于尽之势。
岑彭暗自惊讶道:“马子张真义士也!我不如他。”心中亦不忍伤害,遂急扯回铁环刀,舞动几回虚招,暗谓道:“兄当磕飞兵器,夺我马匹,自逃出城去矣!”马武听罢,更不搭话,心道:“吾既应了龚夫人嘱托,照此纠缠下去,恐与我不利,只能暂时脱身,保得龚公幼子,方是上策。”乃大吼一声,挥鞭向岑彭戳来,两兵器相碰,铮铮有声,却见岑彭抵挡不住,跌下马来。马武飞身而起,急敷幼子于腰间,拨马告道:“将军之恩情,没齿难忘。”言罢一骑绝尘而去。
一时众军士不知如何是好。岑彭道:“速遣一轻骑追赶;吾自当禀明天子,画影图形,令各府县协同捉拿此人。”言毕亦不再理会,自回府衙去了。
且说马武一马当先,飞奔出城,沿途无人能敢近前阻拦,胯下骏马宛如流星赶月一般,疾驰而去。原来此马是西域进贡汗血宝驹,日行千里,乃王莽亲赐岑彭拔得武状元奖赏。当日马武奔至太乙山下,天色已晚,见再无官兵追赶,遂下马权做歇息,散乱发髻,携子径投山脚下一座院落而来。
两人来到近前,却见此院依山势而建,居中三间殿宇,门楼写着“文殊别院”四个大字,金漆业已脱落,院落也早已荒废破败,虽不知是何缘故,但仍见古色古香,别有一番天地。马武对龚郎道:“今夜就在此间歇息,明日早起赶路。”言毕把马拴好,拾柴生火,又去林间打只野鸡,权裹口腹之欲。
夜已半更,龚郎早早睡去,睡梦中仍啼哭不止。马武却无法入眠,立身院中遐思,不知该投往何处,忽听到院外似有动静,荆棘中亦是窸窣有声。武心中大惊,以为朝廷兵马已至,埋伏周围暗待抓捕,遂潜步屋内唤醒小儿,紧握钢鞭在手,只等拼命厮杀。
稍许,仍未见有人行动,马武按奈不住,乃猛朝院外高喝一声:“何人藏匿暗地之中,胆小鼠辈,缩头缩尾,竟不敢正面搭话?”声音响彻如雷,震得屋顶尘屑瑟瑟,言未毕有一人从院墙跌落下来,顿时气绝身亡。
这时周围忽地亮起无数火把,十几个壮汉持刀舞棒立在当下,为首一人豹眼圆睁,喝身侧道:“癞头李,去看眼怎么回事!”其回转道:“已经口吐白沫,死矣!”众人皆惊,缓缓围住,迟疑不敢上前,只在檐下断喝:“快把钱财马匹留下,饶你性命,否则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马武见一众布衣黔首,衣衫褴褛凌乱,并非官家打扮,放下心来,乃叱问道:“尔等山野毛贼,竟敢到此藏伏劫掠,可恨至极,快作鸟兽逃散,饶了汝等性命,否则懊悔晚矣!”为首之人道:“你有什么本事,敢出此狂言。”武见院中有一台案,条石垒砌,高约丈余,乃放置香炉之用,业已废弃,遂挥舞手中钢鞭,朝那石案击去,轰隆一声,鞭从中间砸过,顷刻化做齑粉尘埃。
众人大惊失色,暗中佩服勇武,有一小卒出询曰:“壮士手使金鞭,力有千钧,莫不是当朝武将军乎?我曾在校场目睹神威之技。”马武道:“正是在下。”为首汉大叫道:“哎呀!只闻将军大名,险些错识英雄。我叫杜威,钦佩将军已久,恨不能识,今日撞见,缘分不浅。”乃领众人施礼。
马武慌忙扶起一众,就于院中各叙因由。原来杜威等人也是落难此间,想劫些马匹南下武关道,听闻龚胜遭难更是义愤填膺。杜威道:“若君不弃,我等情愿相随,共投大业。”马武正是形单影只,喜不自胜,相约计议共投明主。
正是:只因乱罪诟名士,引得英雄负江东。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