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化为废墟，地面裂石，树木断裂，狼牙山的大雾稀薄了不少。
　　几缕阳光射下，那怪蛇看的更清楚了，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金色的竖瞳警惕的注视着身下之人。
　　阳光下，看不清来人的面目，秦方生的指甲已经深深的掐进了肉里。
　　他，秦方生记得很清楚，
　　那年，那人，仿佛刻在自己的心脏上，永不磨灭。
　　……
　　老者按住少年的还有些瘦弱的肩膀道：“秦方生，记住，你是妖灵师，手持青灵剑，守护我们这一支的诺言。”少年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看到师傅如此认真的表情，坚定的点了点头。
　　老者露出笑容，“待在里面，记住，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以后如果师傅不在身边，你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因为你是师傅的徒弟，你姓“秦”，你是妖妖灵师，你是守护者。”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老者摸摸少年的黑发，师傅的手掌依然温暖。
　　咯吱，少年陷入一片黑暗。
　　……
　　衣柜里的少年听到，外有打斗声，担心，好奇，少年悄悄打开衣柜，少年只看见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随后便感到一股冲击力，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屋内很安静，安静的可怕，少年幽幽转醒，揉着眼睛，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这味道很熟悉。少年神色大变，急忙推开衣柜，师傅的话早已抛之脑后。
　　咯吱，衣柜木门打开。
　　少年呆住了，那喜欢笑的少年，失去了笑容。
　　……
　　少年没有哭，没有闹，默默的看着死去的老人。
　　少年蹲下身体，用力掰开老者的手，拿起“青灵”剑，忽然少年笑了，笑的很苦楚，很悲愤，很无奈。
　　……
　　山坡上，忽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动作。
　　怪蛇道：“你在等，等我露出破绽。”
　　来人没有言语，大笑。
　　怪蛇道：“很好，你可以试试。”
　　来人收起笑容，良久未语，怪蛇金色的竖瞳，一动未动，死死的盯着来人。
　　来人忽然道：“我们不是敌人对吗。”
　　怪蛇道：“那要看你怎么做。”
　　来人道：“我送你一个消息，你我今日之事，算一个了结如何？”
　　怪蛇不言。
　　来人道：“王家，你需要的另外半部，在王家。”
　　远处王修于神色大变，他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王家的秘密。王修于努力睁开眼睛，他想要看清那人是谁，可惜只能看到那背影，高大，威严的背影。
　　他可以走到那人面前看清来人面容，但是，他，王修于此时不敢。
　　怪蛇低头，硕大的头颅，在来人面前，来人宛如蚂蚁，不过他却未曾动分毫。
　　怪蛇穿过来人，张开巨口，獠牙锋利如刃。
　　袁武被怪蛇吞下，吞咽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十分清晰，却又那么让人恶心。李嫣然胃中一阵翻腾，吐了出来。
　　来人道：“就此别过，我们的话，好像有人不喜欢听。”
　　怪蛇目光转动，竖瞳森然，李嫣然大惊。
　　来人一步跨出，瞬息十仗，再一步，二十仗。
　　眼看便消失在众人视线内，秦方生忽然跃出，吼道：“你还不能走。”
　　那人就是杀死自己师傅的凶手，绝对不会错，这么多年厮杀，就是要一个消息，一个当年凶手的消息，秦方生一直在寻找，绝对，绝对不能放他离开。
　　青光一闪，青灵剑，出鞘。
　　忽然，秦方生，心中一跳，那是死亡的冰冷。
　　杀气，未曾消散的杀意。
　　转身，秦方生左手握住来剑，剑划过手掌，刺进胸口皮肤，一寸，还有一寸，剑便能刺进自己的心脏。
　　剑的另一端，王启封手中握着剑，眼神空洞。
　　头顶劲风来袭，秦方生知道，那是王修于，王修于的炼魂勾爪，躲不了，否则心口的那柄剑，会毫不犹豫的刺进自己的心脏。
　　自己大意了，因为报仇之心，自己大意了，此时的攻击，是致命的。
　　自己没能报仇，却死在这二人手上。痛，不是伤口的痛，而是心，心之痛。
　　漆黑的双爪，呼啸的风声，刺骨的寒意，必杀一击。
　　王修于找到了机会，他说过他要杀秦方生，那杀意，不曾消散过，秦方生出剑的那一瞬间，王修于找到了机会，所以，王启封的剑，他的爪，毫不犹豫的索取秦方生的命。
　　王修于要杀秦方生，现在，不仅仅是一开始的意气之争，那人说的话，丝毫没有掩饰，所以秦方生要死。
　　秦方生见到手札的那一刻就要死，听到那人的话，更要死。
　　秦方生在王修于眼里，必须要死。
　　远处的来人已经消失的山坡之上，怪蛇也没有动，它在看，津津有味的看，人类，更多的时候不是死在他们妖怪手里，而是死在同族手中。
　　就这样不堪的人类，他们妖族还是要躲着人类生活，这让无月很生气，所以他要看他们自相残杀，然后杀了那个胜出的人，这会给他一种快感。
　　“我要死了吗，就这样死在一个认识到没有几天的人手中，一个没有仇没有恨的人手中。自己的仇人，自己却连面都没看过。”
　　“不，我还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秦方生猛然睁开双眼，王启封空洞的眼神化为一丝惊讶。
　　人的求生本能，让行尸走肉般的王启封动容，下意识的松了手中的力道。
　　秦方生的眼眸，化为一片血红。
　　“啊。”
　　咆哮，一种释放的咆哮，一种不甘的咆哮，一种求生的咆哮。
　　怪蛇金色的竖瞳微动，这一刻竖瞳中只有秦方生。
　　剑，离开了心脏，离开了皮肤。
　　剑尖在秦方生心口上拉出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喷溅，王启封有些睁不开眼。
　　“碰。”
　　剑，剑断了。
　　王启封睁开眼，只看到自己的剑，插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差一点，只差一点，便刺破的自己的心脏，第一次王启封有了恐惧。
　　恐惧不是对于死亡的恐惧，他，王启封，活着早就如死。
　　他恐惧的是秦方生，恐惧秦方生血红的双眼。
　　王修于惨叫，青灵剑插进王修于的手掌，剑在搅动，撕破王修于的手掌，那双白皙如玉的手，那双引以为傲的手。
　　变化电光火石，刹那间，情势扭转。
　　王启封无力的躺在地上，鲜血流成一道小河，视线模糊，他还是想看清秦方生的脸，看清秦方生的眼。
　　王修于痴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嘴角抽搐，他珍惜的手被废了，被一个在死亡边缘的人废了，被一个小人物废了。
　　这双手是他的尊严，是他挣脱枷锁的资本。
　　“有意思的人啊。”怪蛇说道，金色的竖瞳带着古怪，流露着，说不清，道不明情感。
　　怪蛇游动庞大的身躯，它，离开了。
　　它，没有乘机杀了他们。
　　它，有理由不杀。
　　它，也知道，有一天，他们必然只会活着一个。
　　怪蛇，要等，要看，谁会活着。
　　秦方生喘着粗气道：“走，立刻就走。”
　　不知何时秦方生来到李嫣然身边，身体靠着李嫣然才能勉强站立，李嫣然能感受到秦方生身体的温度，能感受到秦方生在颤抖。
　　李嫣然把秦方生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不问，不说，扶着秦方生默默离开了山坡。
　　怪蛇走了，秦方生和李嫣然走了。
　　王修于没有看他们一眼，此时他眼中只有那皮肤翻卷，白骨断裂，鲜血淋漓的手。原来它是多么漂亮，这时却形象可憎。
　　王启封早已昏迷过去，最后一眼，王启封也没能看清秦方生的脸，看清秦方生的眼睛。
　　几日后，迷雾消散了。
　　狼牙山少了一座山，枫林村少了一位村长，少了一个阳光的少年。村民继续他们的生活，所有的事情，都无法让一个人停止生活的步伐，如果停止了，那个人便是真的死了。
　　狼牙山，乱葬岗。
　　骄阳似火，一切还是那么的美好。
　　一人，身穿青色长袍，金丝长衫，华贵的衣服上有些灰尘，腰间的那柄刀，却是很干净。来人面容俊朗，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冰冷，没有人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秋雨桐，来了，还是来迟一步。
　　所有人都走了，李嫣然也走了。
　　望着远处的废墟，秋雨桐神色微动，这是一场怎样的大战，才能出现如此景象。
　　心中对秦方生更加厌恶，李嫣然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受伤。
　　秋雨桐目光一顿，看向一处，大步走去。
　　断碑后面，一人蜷缩在哪，雄壮的身躯紧紧的缩成一团，躲在断碑之后。
　　秋雨桐道：“你是谁。”
　　那人看了眼秋雨桐，忽然神色大变，秋雨桐按住那人。
　　那人极力挣扎，口中含糊不清道：“鬼，妖怪，大蛇......死了，都死了。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秋雨桐皱眉，那人挣脱越发用力。
　　“啪”
　　秋雨桐狠狠的抽了那人一巴掌，那人安静许多，害怕的又往后缩了缩。
　　秋雨桐道：“可见过带着一柄破布包裹剑的男人，和一个漂亮的女子。”
　　那人痴呆的看着秋雨桐，面色变化，好似在回忆。
　　“女人，啊，女人，漂亮的女人。”那人脸色露出迷醉。
　　秋雨桐眼神越发的冰冷，站起身，千牛刀，悄然出鞘。
　　秋雨桐离开了，那人死了。
　　“赵三刀”三刀之内必取敌人性命，赵雄人，马匪头领，曾几何时，如此风光，如今却死在这乱葬岗，这里也许就是他注定的归宿。
　　他，赵雄人，没有家人，所以他杀人丝毫不留情。
　　最终别人，杀他，亦是，丝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