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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能看到许多背着竹篓的人,年例刚过这些人便出山了,竹篓里多是去年存下来的山货。人们的神色都不轻松,年节一过这些东西放到市面上就是陈货了。
鹿鸣州有将近三成人家以山货为生计,这里盛产核桃、杏仁、榛子、松子等等,而在整个禹洲世界,鹿鸣州的干果产量占了八成以上,比木材茶叶要夸张得多。这些干果一般都是九月入秋之后方能采摘,距离年节的这三个多月是最畅销的时候。
对于比西更西的西关镇来说,这样的好时候总会错过大半,山货大商都不愿来这里采购,只能靠山农背着出去摆小摊,家家户户成色不同,价格混乱,滞留到年后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个西翥村,主要的营生也是山货,茶园只有一处,名义上是六户人家共有,其实都属于一个姓祁的大户。说来也是奇,西翥村这一带大山小山数不清,可是产茶的就这么一个小山头,祁家六户绕着这个小山头盖房子,可惜这么多年过去,这个西翥茶园给人的感觉除了蛮横就是碍眼。
父子二人来到西翥村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看到这眼前景象直让人觉得来错了地方。小山腰处一块稍平的地方铺着一大块黑布,上面堆满了各类山货,祁家的妇女们在那仔细挑拣,懂事的孩子们也在帮忙,还有些没有断奶的小娃娃也在一边坐着,不时哭哭闹闹。
开门正对茶园的就是祁家的主户,老爷子祁仁发六十多岁,在这个家说一不二,说别人家的茶都是下三汤就是这位老爷子年轻时候编排出来的。
祁家名声不好,那是方方面面的,这户人家的生活水平在凤栖镇是中上等的,不缺钱是因为隔三差五就敲一笔,茶商们怕这老东西再编排什么,忍一时舍点钱图个吉利。
莫说别人,祁仁发对自家人也黑,老头子掐钱袋子比掐人中都狠,孙媳大着肚子也得在山腰上挑拣山货,从不舍得雇点人手。还有这六处房子,就他这里坐北朝南,其他家阴暗潮湿他也不管,反正得圈住这个山包包。
一进院子,祁仁发提着个鸟笼举得高高,下巴翘起来快要抵上笼子下沿,笼子里是一只画眉,很是机灵把头向院门口那里动了动。
“啾啾!啾啾!”祁仁发不停逗鸟。
“祁老爷子,我是德旺,好久不见了啊。”
祁仁发把鸟笼转了一圈,明德旺脸上堆着笑正要再开口,却听明轲在一旁说道:“祁老爷子,今日登门打搅了,久闻祁家山货粒饱皮薄,特来购办一些。”
这话一出,祁仁发不由耳朵一动,明德旺这个老茶农他是知道的,从前也见过两回,没什么钱土憨憨一个。别说这样的人,就算郡子里的茶商都别想在他这轻易下脚。
可怎也没想到,来人是办山货的,这就让祁仁发没那么端着了,见他缓缓把鸟笼放下,别说请二人进屋,连喊个坐都没有,“要多少?”
明轲把银锭袋子往就近的一个小案子上一放,袋口大肚子浅,几枚小锭子便露了出来,“您看能买多少?”
这一下,明德旺傻了,本以为明轲是拿山货引引话,可眼前这劲头不大对啊!
毕竟用钱砸人最有力度,祁仁发一瞧这势头,先是双眼一眯,而后轻笑出来,“屋里说话。”
屋里摆设不俗,古木萦香、雕刻细致,全不像村里人家,茶水一直烧着,祁仁发给二人斟了两盏。
明轲二话不说先是尝了这茶,入口之后停了几个鼻息方才咽下去,一口喝完,他吹了口气又抬起茶盏,这次却是轻抿了一口。
祁仁发老江湖了,谈起事来那一套能借接住的人不多,“瞧这一口袋少说有百锭,用郡城的价来算能买两千多斤,我祁家没有这么多货,不如后生先把定钱交了,容我个十天半月,凑齐了再交剩下的。”
“不知定钱是多少?”
“一半,先交五十锭。”
明轲摇头,“这批货不急,我可以容老爷子一两个月,但是定钱我只能出两成。”
祁仁发冷眼一笑,“两成定钱,我祁家还要自掏腰包去收货,后生,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吧?”
“老爷子,您要是按镇子里的价给我,我当然可以出一半定钱。再者说了,要不是西翥茶园名声在外,我大可以麻烦一点挨家挨户收山货就是了。”
祁仁发皱皱眉,这话明显是前后不搭,忍不住说道:“借茶园的名来买山货?后生手段当真清奇。”
明轲笑了笑,“自古地灵养万物,稽水之畔出佳人、桃里舍中满学士,人尚且如此何况外物,有怡人的茶香自然有健脑的山果。”
直至此时,祁仁发才真正打量起来这眼前人,捧抬者要么令人生尬要么没货硬捧,倒是这刚刚一言,不止听着舒坦还颇是透着学识,祁仁发从不以村人自居,听到这等地灵之说,恍然间就很衬这一屋子的摆设了,“不知后生如何称呼?”
“晚辈明轲。”
“哎呦!”祁仁发立时一拍脑门,忙不迭又看了明德旺一眼,“老了老了真是健忘,原来是明轲大公子!”
“既说到了茶园,明轲对西翥之茶早就景仰,老爷子若是得空,可否带晚辈到茶园看看?”
一提茶园,祁仁发下意识便有些戒备,可眼下山货的事尚未谈妥,从那抛口袋不难看出这人气性不小,若是连看看茶园都不能满足,恐要抓起袋子就走了。
“当然可以,只是春茶尚未萌芽,真正的西翥茶是见不到的。”
“无碍,方圆几十里独此茶园,值得一看的远不止茶叶。老爷子放心,晚辈又偷不走一块土,就是偷走了土也没这样的风和水。”
祁仁发眼珠子一溜,“明公子言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