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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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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人到了宋余年这地界,当真是有苦说不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遇着点穷酸人,便是无所不能的富贵人,可但凡是遇到个跟衙门沾点亲带点故的主儿,那便成了民不与官斗的典型。
  宋经元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东阳村财主,但是家中财物不可小觑,古董字画良田商铺比比皆是,当中更是不乏一些便是神都都见不着的稀罕玩意。用肃州刺史大人卓镜堂的话说,宋经元这退而求其次的隐居山野,当真是明哲保身的一等高手。
  所谓枪打出头鸟,宋经元躲进东阳村,钱财依旧,更是能安慰的当个平安无事的土皇帝,倒真是为了家族的香火延续费了不少的心思。近些年两鬓白了的宋经元似乎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时不时坐在府中那方荷塘上,呆滞的眼神和羸弱的身躯直让家中小婢女以为自家老爷莫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时光的飞逝,带来的是更多对往昔的追忆。宋经元依稀记得,当年浪迹江湖多年,讨过饭跟野狗抢过食,若不是遇到那姑娘,如今自己或许早已投胎转世。仗着点年轻人的生气,加上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落根汝阳县,骗过人,害过人,终究是在万人唾骂中攀上巅峰。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宋经元的得势虽不似沙场征战般鲜血淋漓,也不似庙堂尔虞我诈,但是一方天地一方王,除了运气,更多的还是实力。
  姑娘娶进了家门,孩子落了地,宋经元的锋芒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而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人便是这样,有了顾忌便有了畏惧,有了畏惧便身不由己了。捐过粮饷,散过家财,这财主之名保了一辈子,便如同江山一般,守,永远比打难得多,虽然没有流血,但是却满是心思。
  姑娘虽然走了,可是在宋经元眼中,终究是多了几分良心,新人始终胜不了旧人。宋经元不曾再娶妻纳妾,被人骂了半辈子,好不容易安生下来,他不想下半辈子还被人戳脊梁骨,更不想这种损阴德祸及子孙。这便是宋经元的难处,若想成为别人眼中的君子,那就得摒弃心中那些小人的念头。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一丝邪念便可尽毁,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举家入住东阳村,让这个原本几乎与世隔绝的村落,顿时成为了方圆的焦点。县衙多番关照东阳村,宋经元的功劳居功至伟,可是宋经元却没有半点的居功自傲,因为他知道,自己与这个村子是互惠互利,若说准确一点,东阳村给他带来的安稳,远远胜于他给东阳村带来的繁荣要多太多。
  此时宋经元又坐在了塘边,夕阳的映射,让这个外人眼中的贵人,却多了几分外人看不见的迟暮。
  一生家财,只因为一张虎皮,被冯浅墨生生掳走了一半。
  小婢女端着茶盘远远看着自家老爷,顿着脚步迟迟不敢上前。微低着脑袋踌躇一番,终于是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刚刚迈开步子,茶盘边儿上却多了一只手。
  看见宋余年的小婢女眼中雀跃着笑意,不等作揖,自家少爷便接过茶盘对着自己挥了挥手,小婢女长舒一口气,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荡着香风小跑着离开了荷塘。
  此时荷塘无花无叶尽是凋零,枯黄的荷茎穿过厚厚的冰层探出脑袋,周身附着着白雪。宋经元坐在亭边,寒风料峭中,低垂着眼帘无精打采,似是昏昏欲睡。宋经元虽不至于视金钱如粪土,但是多年的腰缠万贯,对于冯浅墨搜刮去的多年心血,他并没有太多的波动,顶多只是撑着力气骂上一声官贼。
  宋余年轻声走到父亲身旁,这些年父亲的话少了,更是几乎到了闭门不见客的半隐居状态,或许是多时的父子无言,宋余年此时才幡然觉得自己还长了双眼睛,平日嬉戏浑然不知,竟直至此时才发现父亲好像是老了很多。这种老并非仅仅是容貌上的转变,更多的是血肉骨骼中透露出来的力不从心。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宋余年从来没有想过父亲老迈之后的自己会如何不同,至少此时之前,他一直觉得活着就是活着,没有太多酸甜苦辣的滋味,也没有太多柴米油盐的焦愁,永远不愁吃穿,永远有使不完的银子,这就是他从小到大从不曾改变的生活,平静而持续。
  可是此时此刻,无言无语中,宋余年竟然有些不可置信的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一些父亲的心声,至少这感觉,让他突然间对二十年来都不曾动摇的对活着的定义,产生了一丝丝莫名的质疑,更有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恐慌。
  “爹,天凉了,进屋吧。”
  宋经元骤然回神,看着悄然出现在身边的儿子,笑了笑接过茶杯说道:“屋里闷,不如外面舒畅。”
  宋余年坚持道:“您再坐下去,又要寒气加重了。”
  宋经元一声叹息浅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舒畅和健康,总得选一样,而且,只能选一样。”
  宋余年听得有些悲由心生,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尽落西山的天际,通红似火,宛如盛夏云霞灿烂如花,道:“那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去帮秦三?您应该知道,二十年来,东阳村中我视他为唯一对手。这种施舍,让我觉得是我自己亲手扭转了天平,更是在践踏他的尊严,也我是的尊严!”
  在宋余年看来,落魄如秦三,却始终是骄傲于东阳村的,至少秦三可以随心所欲的活了二十年不问荣辱,便是这一点,财主之子的名头时时处处约束着的自己就做不到。而自尊如宋余年,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将秦三踩在脚下,而不是这种或许是好心的施舍,他觉得这是践踏。
  “年少轻狂是难免的,但是只要是人,总会有年老的一天。”宋经元喝着儿子亲手奉上的茶水,虽然水质相同,却总觉得多了几分韵味。他也曾年少过,自然知道年少时眼中只有高低之争的肆意妄为,可是当如今回首,却又是另一种解读。宋经元想的很简单,钱财来去的太快,或许留不住,但是自己的这些经验却留得住,他只想以自己的经验,不管儿子听之受之还是闻之不顾,都能让他少走一些弯路。
  这是为人父母对于子孙少得可怜却是最实际的期望。
  宋经元拍了拍身边的亭台,待宋余年坐下,端着茶杯递到了宋余年手中,道:“你和秦三不是一种人,没必要争的你死我活。东阳村热闹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平静了三年,很多事秦三看开了,而你却越陷越深了。”
  宋余年不明白父亲的话,道:“若是论执着,秦三比我更执着。秦老爷子走了三年,秦三应该是猛虎归山,可没想到他却成了只猫,还是只病猫。”
  宋经元笑了笑说道:“这就是你跟秦三最本质的区别。当你拥有的时候,他想的是如何拥有,而当你想的是如何拥有更多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在乎了。人从无到有,便对很多东西就没了期待,更多的是平常心,人从有到更多,是越来越执着,越来越身不由己。”
  “我不明白。”宋余年摇了摇头。
  “不明白,爹说故事给你听。”宋经元微微紧了紧山上的裘衣,渐渐朦胧的眼神,嘴角多了一丝品味。
  当年东阳村来了一位半百老者,粗布衣衫平淡无奇,身边是两个孩童,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在众人的意料之外中,一栋大宅院拔地而起,当得东阳村最宏伟。那时候的宋经元已经按捺下去的
  傲气再次被拨弄,勃然腾起。
  宋经元知道了老者的名字,秦纵横。
  堂皇如斯的秦家大宅,内中却没有酒肉香,有的只是粗茶淡饭寂寞如水,可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诗书满园,两个孩童咿呀学语,秦纵横挥斥方遒,倒也是村中一道特例风情。当情调胜过了物质,读书人在山野村民眼中,便充满着油然而生的敬意。
  村中孩子总是喜欢围坐在秦家大宅前的那颗老槐树下,听秦纵横说着千奇百怪的故事,偶尔的几声老迈浑厚的腔调,亦能引得五大三粗的汉子歪着脑袋听得咧嘴傻笑。所有人都不知道秦纵横从哪来,为什么来,但是他们也都知道,这个老人和自己不一样,他肚子里有学问,眼睛里有自己不曾看过的世界。
  鸡毛蒜皮的小事,总是会叨扰着这位异乡人,而这位异乡人也总能给他们解决,一来二去,秦纵横成了东阳村老先生,唯一的先生。就在众人慢慢将秦纵横定格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之时,一人一马独上苍鹭山,狩猎无数。苍鹭山多年的宁静,似乎也因为这个老东西而变得鸡犬不宁。
  秦纵横又成了为猎人,一个可骑马射虎的猎人。
  当大雪纷飞之际,宋经元的姑娘体虚垂死,秦纵横背虎下山。宋经元上门百两白银求虎皮做虎裘,秦纵横分文不取白送。
  大旱三年,恩怨分明的宋经元家财万贯却只施舍粮食给秦纵横,虽然姑娘还是死了,但是他觉得,虎皮之恩不能不报。但秦纵横要求宋经元开仓放粮未果拒不接受而屠戮求食,苍鹭山迎来了灭顶之灾。
  旱期已过,宋经元守得家财不动,而秦纵横得民心万向。
  如今秦纵横早已经一撮黄土,却是东阳村第一人,而他宋经元荣华富贵,却依旧只是寂寥了却残生。
  回首过往数十年,风烛残年的宋经元开始明白,时间的轮回真的是恰到好处。随心所欲的秦纵横一生无忌教出了不问荣辱的秦三,而苦心经营的自己如今看可谓是惺惺作态,却也只教出了自恃太多的宋余年。
  当年自认是步履维艰的宋经元,如今也只能是带着自愧不如回望着肆意一生的秦纵横,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余年步己后尘?
  人从无到有便没了期待,人从有到更多便更执着,宋经元有句话没有和宋余年说。
  人从有到无,眼中便没了一切,而心中也便有了世界。
  秦纵横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这是一个轮回。
  正因为最后的秦纵横一无所有,所以秦三只能走上从无到有的路。
  这,又是一个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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