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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个小时过去了,那女人才返回来,还带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位老翁,身材孱弱,白发苍苍,双目紧闭,好似两眼已经瞎了,另一个五十来岁,精神矍铄,正搀着老翁。陈睿他们三个人围坐在桌前,气氛异常尴尬,看着满桌子的狼藉,那女人瞬间明白了,笑着说道:“待会再重新给你们做。”
“那人在哪?”老翁声音有些低沉,发问道。
杨喜和吴之宁立马起身站在一边,那年长者搀扶着老翁坐下。那女人眼神里有些异样看着杨喜,似乎暗示杨喜去做什么。杨喜会意地点点头,走到陈睿身旁,俯身将陈睿的肩膀按住,陈睿的头部快要贴在桌面上了。陈睿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着实吓到了,连连反抗,可是终究抵挡不住杨喜粗壮的胳膊的力气。
“别害怕,你面前的这位老翁是神算子咏翁,他给你看看面相。”那女人安抚道。
陈睿停止了挣扎,抬头看着咏翁。咏翁伸手在陈睿的脸上、头上胡乱地摸着,粗糙的手掌刮着陈睿的皮肤,使得他感到一阵痒痒,不停地摇着头左右闪躲着。
一阵摸索后,咏翁缩回了双手,原本正常的手掌,此刻却不停地发抖,众人大惑不解,纷纷望向咏翁。咏翁一手捻着苍白的胡须,一手不停地拍打着桌面,惊奇地说道:“真是绝了!”
那女人脸上瞬间挂满了笑容,追问道:“真的就是他?他就是贵人?”
咏翁含笑着点点头,嘴里说着“嗯”。吴之宁也笑容满面。那女人将杨喜的手臂一打,说道:“还不松手!”
陈睿终于可以直起身子舒缓一下了,他扭动着肩膀,看着咏翁疑惑地问道:“你凭什么说我就是贵人?”
咏翁捋捋胡须,笑着说道:“老夫且问你,你是不是今年二十又二,丙申年六月出生?”
陈睿一下子被问懵了,他是如何知道我今年刚满二十二岁的?但是他不服,于是说道:“是的,我是六月生的,刚好二十二岁,但我是一九九五年出生的,不知道什么丙申年!你就是摸了我的面相,随便揣测的吧?”
咏翁神秘地一笑,低沉地说道:“老夫用周易推算了整整十年,五百多遍的演算,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同一个,老夫不会弄错的。”
“什么结果?”陈睿疑问道。
咏翁手指着陈睿,依然神秘地说道:“你,会在最近几日突然出现在秦韩交界的荒原地带,你以为杨喜他们碰到你是巧合吗?”
“确实,他们前几天就在荒原附近盘桓了,这全都是咏翁安排的,没有这么巧的事情!”那女人激动地解释着,“咏翁也是早几天就在南阳这一带等着消息了。”
陈睿感觉一阵晴天霹雳,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还是命里注定的?眼前的几个人都目光好奇地注视着陈睿,可陈睿依旧不愿相信咏翁的话,于是不服地问道:“既然你那么会算,那你算算,我来到这里将要做什么?”
“至于做什么,那是天机,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咏翁答道,“你且记住,你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上天已然安排好的,人算不如天算,所以你问老夫你将要做什么,老夫不能给你答案。”
陈睿脑海里一片空白……
“老夫本就早该入土为安了,为了这一天多苟活了几年,现在终于了无遗憾了。”咏翁释然道。
“是啊,咏翁最大的心愿终于达成了。”那位年长者说道。
陈睿这才发觉那位精神抖擞的年长者,一直端坐在咏翁的身旁,此前默默无语,真是容易让人疏忽。
“请问……”陈睿看着年长者礼貌地问道。
年长者一下子猜明了陈睿的意图,打断道:“我乃水工郑国,这位是我的大女儿郑娟,年轻人乃我愚婿的命里贵人,真是三生之幸!”
郑娟和杨喜很有礼貌地朝陈睿拱手示意,陈睿不知如何做手势,只是尴尬地还以笑脸。
“等等,水工郑国?”陈睿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追问道,“你就是修建郑国渠的那个郑国?”
“我确是水工郑国,但是不知你所说的郑国渠是哪个渠?”郑国疑问道。
“郑国渠就是你在秦国修建的一条渠道,好像是西引泾水东注洛水。”陈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我乃韩国人氏,岂会跑到千里迢迢的秦国,去为我们的敌人修建水渠?”郑国更加疑惑不解。
难道还没开始去修水渠?抑或历史记录错了?又或者此郑国非彼郑国?陈睿陷入沉思当中。
“小兄弟,未有束发,本乃奇人!今又能预言水工郑国将入秦修渠,真乃神人!”咏翁叹息道。
陈睿连连摇手说道:“我不是神人,不是我预言的,历史本就如此。”
“看来老夫宿命如此,吾将不久于人世了!”咏翁缓缓起身,神秘地叹息道,“上天让你执掌乾坤,任谁都不能颠覆。命也!”说罢,便转身就走,郑国搀扶着咏翁一同离去。
咏翁的话飘荡在屋里,久久回旋在陈睿的耳边。陈睿一下子又瘫坐在地,难道这真的是上天注定?为什么选我?接下来究竟会如何?陈睿被这些问题深深地困着。郑娟和吴之宁对此深信不疑,一直坚定地看着陈睿,杨喜却是将信将疑。
“先填饱肚子,休息一天后,明天回南阳,向韩假守复命。”杨喜说道。
“我也一起去。”郑娟说完就转身就去做饭了,未等杨喜应允,吴之宁则在一旁看着杨喜闷闷地笑。
“你要一直跟随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杨喜警告着陈睿。
陈睿心里盘算着,就目前来看跟着他们,至少人身安全有保障,温饱问题也能解决,就是现在撵他走,他都有些不情愿。于是对着杨喜使劲地点点头。
“贵人,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很早就专门为你留了一间房间。”吴之宁突然对陈睿好意大增,令陈睿措手不及。
“哦,我听见他们叫你吴之宁,你不用喊我贵人,我叫陈睿。”陈睿客气地说道。
吴之宁点点头,凑过来,在陈睿耳边轻声说道:“百夫长叫杨喜,我姐夫,惧内。别看他人呆板固执,但是人其实挺好的。”吴之宁边说边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赶紧捂着嘴巴。
杨喜看出了吴之宁的小动作,冷冷地说道:“赶紧吃饭,吃完了去看看那几个秦人。”
“看吧,就说他是个老古板。”吴之宁嘟囔着,“我去帮我姐去。”说着,吴之宁便一溜烟跑了。
只剩下陈睿和杨喜两个人,杨喜对陈睿依然心存芥蒂,而陈睿则最怕和古板之人单独相处,场面又陷入了尴尬,一阵沉默。
“吴之宁和郑娟,两个人不同姓,怎么会是姐弟呢?”陈睿打破沉寂,为了掩饰尴尬的氛围,用手比划着问道。
“吴之宁今年十六岁,是我丈人收养的,那年他才十岁。他和我内人郑娟相处了六年,姐弟感情比较好,他很听他姐的话,一直护着他姐。”杨喜淡淡地说道。
“收养的?他家人呢?”陈睿随口问道。
没有料到只是这随口一问,却招来杨喜愤怒的目光。杨喜怒视着前方,拳头攒地紧紧的。相比现在的愤怒的气氛,陈睿还是喜欢之前的沉默的尴尬的场面,至少他感觉现在更不自在了。陈睿不解这其中缘由,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会令杨喜如此不悦,于是怯生生地问道:“你为何这般恼怒?”
“还不是因为秦人!秦人一直想吞并我们韩国,连年征战,我的父母,吴之宁的父母,还有千千万万的韩国子民,都在战争中要么饿死,要么战死!”杨喜愤愤说道,“若不是韩将军律法严明,那几个秦人我早就杀了!”
“其实,你不必如此,秦国早晚要……”陈睿正宽慰着杨喜,被杨喜突然打断。
“要怎么?要灭亡吗?”杨喜由怒转喜,迫不及待地说道,“你能预言秦国命运?”说着,杨喜不免露出一阵笑声。
“和你的命里贵人聊得这么开心,笑什么呢?”郑娟端着菜过来,看着杨喜,好奇的问道,“是不是饿得不行了?快吃,以后多的是时间聊。”
陈睿看着不轻易笑的杨喜那么开心,不忍说出真相,没做任何解释,和他们简单地打了招呼后就进房了。
连夜的赶路,身体甚是疲惫不堪,吃饱喝足后更是适合美美地大睡一觉。然而,早已困倦的陈睿,此刻仰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几度辗转反侧,陈睿依然没有找到适合睡觉的姿势,索性起身坐在床边,双脚搭在床榻上,打量着四周。这间房里的所有什物、器具都排列得井井有条,虽然不是全新的,可表面一尘不染,甚是洁净,可见有人对于这里的日常维护尽心尽力。被褥、床铺却是全新的,粗糙的布料比不上锦罗绸缎,却也显现出了主人的用心良苦。
这么刻意的安排,难道真如咏翁所言,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古人真有如此神算,竟能算得这般精确!我虽然不是成绩优异的学生,可我也是接受科学教育的,这种事情怎么能相信呢?但是,天下哪有这样的巧合呢?时间上的差别有两千三百多年之久,咏翁却算得相差无几!对于这些事实,我是该面对呢,还是该逃避呢?陈睿脑海里不断地分析着,矛盾、纠结、无助……种种无尽的煎熬,无不令陈睿心烦意乱,可无论如何,事实已然摆在眼前,就必须做个抉择。逃是逃不掉了,何不欣然相对呢?既然命运本就早已注定,历史也早已写就,我就顺势而为,岂不更好!
心里的结终于解开了,陈睿如释重负,倒在床上便睡了。
“快起来,准备出发去南阳了!”吴之宁摇曳着熟睡的陈睿,喊道,“大家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陈睿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开朦胧的双眼,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吴之宁,嘶哑着声音问道:“几点了?”
吴之宁一怔,说道:“什么几点了?现在辰时一刻了,太阳都出来了,现在去南阳刚好能赶上午饭。”
陈睿从床上爬起来,边穿衣服边随意地问着吴之宁道:“你们所说的南阳,是指在河南的南阳吗?”
“什么河南?那在河水以北,太行山以南!”吴之宁纠正道。
陈睿一惊,继而清淡地回应了一声“哦”。
陈睿穿好衣服后,随着吴之宁一道出门,一群人马早已立在门外。郑娟笑脸看着陈睿,杨喜面部虽然僵硬,但比之前已经缓和多了,几个秦人依旧被绳索束缚着双手,对着陈睿怒目而视。看着他们愤怒的眼神,陈睿赶紧移开了与之相望的双眼。
“这匹马是你的,上面的行囊里有吃的喝的。”杨喜扔下一句话便跨上马,动作矫健熟练。
陈睿看着那匹马,尴尬地挠挠头说道:“我不会骑马……”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即刻启程。”杨喜的语气有些冰冷。一旁的秦人看着陈睿,眼里除了从未退却的愤怒外,此刻又多了几丝轻蔑。
“没事儿,我教你,很简单的。”倒是吴之宁站出来圆场,呵呵一笑,说道,“押着秦人,不会走太快的。”
此时杨喜已转身出发,身后的小卒押着秦人紧随其后,只剩下吴之宁和郑娟陪着陈睿。
“别理他,他人就那样,其实没坏心。”郑娟宽慰道。
“是的。来来来,我教你上马。”吴之宁走到陈睿跟前说道,便扶着他的手往马鞍上放,继续说道,“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可以了,真的很简单的。”
陈睿照着吴之宁所说的做,两手分别抓住马鞍的两头把手,左脚踩在马镫上,右腿跨过来骑在了马上。马匹甩着尾巴前后晃动了几下,陈睿被吓住了,俯身抓住马匹的脖子,马匹挣扎得更厉害了。
“快放手,抓住缰绳。”吴之宁催促道。
陈睿伸手抓住缰绳,但害怕从马背上摔下来,依然弯腰靠着马匹的后颈,脸部被马匹的鬃毛刺得痒痒的,惹得郑娟和吴之宁噗嗤笑出了声。
“就这样,我觉得安全些。”陈睿尴尬一笑。
郑娟和吴之宁也都跨上马,陈睿跟在他们的身后走着。心里始终感到不安,生怕从马背上摔下来,陈睿越是想到这里,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他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随便问着问题:“那些秦人为什么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仇恨?”
“你不知道?”吴之宁反问道。
陈睿摇摇头,说道:“我并不认识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前天捉拿他们的时候,本来准备就地全部斩杀,你说他们身上有重要线索,想暂且保住他们的命,可他们却宁愿死,看来他们身上还真有重要线索,是你说中了。”吴之宁解释道,“我们现在就将他们送到南阳,由假守韩将军审问。”
郑娟佩服地说道:“贵人真乃神人,这随便一说就能言中。”
陈睿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只是摇摇头,客气地说道:“你还是叫我名字吧,贵人这个名号听着挺别扭的。”
“你真的确定我父亲将要去秦国修建水渠?”郑娟好奇地问道。
“历史书上是这样写的。”陈睿随意说道。
郑娟更加充满了兴趣,问道:“历史书?难道你真能预言未来?”
历史书?陈睿这才缓过神来,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道:“你父亲水工精湛,秦国又缺水,修建水渠顺理成章。”
“可我父亲视秦国为敌人,怎么会呢?”郑娟不解。
“会或者不会,那要看时势了,此一时,彼一时,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陈睿故作高深,暗藏玄机。
吴之宁看着郑娟,坚定地说道:“我相信神算子咏翁!”
郑娟“嗯”的一声点头回应,两人都对神算子咏翁深信不疑,至于陈睿所说的话真实与否,他们却不敢全信,只能交给时间去验证。
一路上他们不停地发问,交流甚欢,陈睿这才忽然发觉自己早已直起身体,和他们一样骑着马匹,感觉轻松自然,原来骑马也不是想象的那般难。边走边说笑,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得最快,眼前就是南阳城了。一行人终于到达目的地,脸上都流露出了笑容,只是那几个秦人显得愈加焦躁不安。
南阳城里确实热闹非凡,人流涌动,人声鼎沸,一片繁华景象,根本就不像处于战乱年代应有的破败不堪的衰样。百姓脸上笑容洋溢,不需要刻意强装,一种知足感、幸福感便油然而生,完全没有动荡时代该有的哀嚎遍野的惨景。韩腾的治下,百姓能在战乱之中依然安居乐业,实属不易,更彰显了他治世的超凡才华。陈睿不由得衷心钦佩,也难掩惋惜之意。
韩腾前来接应的部队就在前方,队伍整齐有序,士兵精神饱满。最前面的一位长者虽然胡子有些花白,但却未能阻挡他器宇轩昂的迸发,如此英姿焕发,确有大将风度。陈睿心里盘算着此人便是韩腾,如此英雄人物却将要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不免令人扼腕叹息。
“闻报,杨喜在边境捉拿了几名秦人奸细,身上有重要线索,本将军特来迎接。”韩腾下马兴高采烈地说道。
此时众人都已下马,威严而立,陈睿也学着他们的模样站着。杨喜指着那几个秦人说道:“便是他们!”
“好!将他们拘押起来,好生看管,不能出任何差池!”韩腾命令着身旁的小卒。
“韩叔叔!”郑娟娇气地喊道。
韩腾满脸笑容地看着郑娟,说道:“哦,你也来了!你父亲可好?”
“他老人家尚好,有空会来拜访您的。”郑娟说道,尔后指着身边的陈睿说道,“这个人就是神算子咏翁所言之人!”郑娟语气中透着神秘。
韩腾将目光移向陈睿,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疑虑。陈睿被盯着看,感觉有些紧张,眼神左右飘忽。
“先回府上。”韩腾轻描淡写地说道,转身便走了。其他人都跟在韩腾身后,一言不发,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来到府上,未等陈睿观察四周环境,韩腾便发问道:“确信这人便是神算子咏翁所言之贵人?”
郑娟走到韩腾跟前,说道:“正是此人,他叫陈睿,他还预言我父亲将会去秦国为秦人修建水渠呢!”郑娟的语气里带着坚信。
“怎么可能?你父亲会去为秦人出力?”韩腾惊问道,转而扫了陈睿一眼,狐疑地说道,“这人确实怪异,与咏翁所言大体相同,可是你确信就是他?”
“没错,将军!”杨喜镇静地说道,“咏翁确信正是此人!”
“咏翁根据周易推演,说是会有贵人来此,原来是你……”韩腾看着陈睿,半信半疑,说道,“姑且不论你所说水工修渠之事,既然是贵人,你且说说,当下形势我们该当如何?”
“投降秦国。”陈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未料只是随口一言,旁人的反应却是如此强烈。郑娟和吴之宁惊讶地看着陈睿,旁边的小卒更是神情激动,欲拔刀相向,被韩腾阻止了。这阵架势,全然没了之前的友好相待,吓得陈睿不知所措。
“你不是之前说秦国将要灭亡吗?怎么此刻就劝我们降秦?”杨喜非常愤怒地看着陈睿,逼问道。
“我没说秦国将要灭亡,是你自己误解了。”陈睿有些害怕,连连解释道。
韩腾却是显得镇定自若,平静地说道:“本将军食韩国之禄,乃南阳假守,保得一方安宁,你却反倒劝本将军降秦,是迫我于不忠吗?你且说说,你是何居心?”
韩腾与周遭人们的反应截然相反,出奇的冷静令陈睿更加害怕,看着身旁小卒手中的兵刃,更是说不出话来。韩腾看出了陈睿的惧怕,便安慰地说道:“既然神算子算定你是我们的贵人,那必然不会有错,你所说降秦之事,也有你的道理。本将军已得知你不是秦人,也和秦国没有任何瓜葛,且先听听你的高见。”
陈睿终于松了口气,但不敢再妄言,必须谨慎而为,生怕再说错话惹来杀身之祸。灵机一动,陈睿想着来个反客为主,就事说事,便学着他们的说话方式问道:“韩将军,你治军严谨,属地安宁,当为治世能臣,可却栖于一方,有所何图?”陈睿先是夸赞韩腾一番,尔后突然发问,韩腾果然有些错愕,看来反客为主实为上策。
韩腾错愕之余,依然平静地说道:“本将军别无他求,只望能够保得南阳安宁。”
“怎么保?”陈睿追问道。
韩腾有些意外,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思虑片刻,问道:“贵人莫非早有预知?”
果然,事情的发展一步步按照陈睿的预想进行,陈睿也完全放松了紧张的心情,冷静地说道:“韩国本是七国中实力最弱的,可又偏偏地理位置是最中心的,东南西北都被各个诸侯虎视,如此要道,早晚必失!请问,韩将军如何守?”
“确实,一旦发生战争,的确守不住,可是目前还未有诸侯攻我,为何如今就要请降?”韩腾问道,身旁的人也都附和着。
陈睿望着他们,得意地问道:“没有攻你?是没攻你,那只是暂时的,自从周朝开始,这几百年年来,诸侯间的战事何时停过?再说了,真正等攻打过来的时候再去请降,那不为时已晚吗?韩将军所说的要保得南阳安宁,远离战事,岂不是有悖初衷吗?”
韩腾一愣,说道:“你所言确有道理,但是你不知道韩秦是仇敌吗?为何要降秦?”
“仇敌?试问哪个诸侯会与韩国成为世友?或者说,韩国就从来没有想过吞并其它诸侯吗?”陈睿继续反问道。
旁人默不作声,韩腾亦不言语。陈睿深知此话正中他们要害,打铁要趁热,他接着说道:“秦国与韩国接壤,两国之间有战事冲突再正常不过了。灭掉其它诸侯,统一天下,是所有诸侯的目的,只是看最终谁会笑到最后!”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深信秦国最终统一天下,而不是其它诸侯呢?就算忽略韩国,那还有赵、楚、魏、齐、燕五个诸侯,为什么就不会是他们中的一个呢?”杨喜终于安奈不住,发问道。
“问得好!”陈睿得意地说道,“你们觉得呢?”
又是一阵沉默。陈睿继续说道:“从前是势均力敌,彼此可以互相牵制,但今非昔比,只有秦国才能完成统一的大业。”
“是啊,长平之战后,赵国早就没了锐气。齐国衰败已不是这几年的事了。楚国,自从屈原冤死之后,就没出什么人才。至于魏国、燕国,更难成大事,只求苟安便可。”韩腾冷静地分析着,转念一想,话锋突转,问道,“倘若合纵计成,秦岂能成功?”
陈睿没有料到还有合纵之计,确实感到有些意外。但稍自镇定,平静地问道:“几十年来的合纵抗秦,可如今呢?难道这些联合起来的诸侯就不是别有用心?”
这一反问,再次令周遭的人们陷入了沉默,陈睿见状趁势继续说道:“越是合纵抗秦,就越说明秦国的强大,因为太惧怕秦国一家独大,才有了合纵之术,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秦国能完成大统伟业。反观其他诸侯,退一万步讲,就算合纵成功,但之后呢?显然,他们之间也会继续兼并!更何况,这种内部本就充满矛盾的联合,自古就会最终土崩瓦解,合纵之术的失败是注定的!”
“小小年纪,居然能将天下形势分析得如此透彻,这等智谋确实令人钦佩呀!”韩腾由衷地夸赞道,“看来这是大势所趋呀!贵人一席话,惊醒梦中人!”
听着韩腾当众如此夸奖,陈睿心里暗暗得意,但他深知这是早已写就的历史,自己只不过是就事说事。正当陈睿暗爽之时,韩腾心有疑虑地说道:“话虽如此,可本将军身背韩臣之名,肩负守城之责,食君之禄,却背主求荣,岂不被人唾骂?”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自古英雄明大理,该当如此!况且将军以守护百姓为己任,倘若真正能够保得他们安宁,却换来一生骂名,绝非英雄之耻!”陈睿说道,语气铿锵有力。
韩腾有些迟疑,其他人继续默而不语。陈睿深知他们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继续说道:“将军之虑实属自扰!纵观天下各国,有哪国的栋梁之臣中没有他国之民?别的暂且不说,就说韩非子,他本是韩国公子,却为秦国效劳,试问在场的各位,有谁骂过他?”
众人缄默,韩腾叹息道:“韩非子乃吾恩师,废王不能用,却在秦国发扬,怜也!”
“虽然韩非子最终受到迫害,但是其思想的的确确是在秦国受到推崇的。倘若韩非子一直留在韩国,千年之后他也终将被历史淹没。”陈睿说道,“所以说,顺应时势,方可博取名望;逆流而行,则会遗恨没名。何况以将军之才必有大用,我见南阳城在这战乱纷争之中依然保持繁华。将军律法严明,若是降秦,南阳自保。”
“本将军绝非贪图功名,只求百姓安好即可。”韩腾严肃地说道。
陈睿一怔,说道:“将军无视功名,难能可贵!但是,有时候功名不是自己贪图的,却是历史成就的。”
“历史成就的?”韩腾疑问道,“莫非贵人真能预知未来?”
“过去是定数,不能改变;未来是变数,虽不能妄断,但能作为,以求改之。譬如,将军若是固守于此地,终将城破而民不保;若是降秦则能不战而使百姓安居乐业。”陈睿说道,“将军忠心可嘉,可是过于愚忠,对于南阳百姓来讲,则为不义。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韩腾不语,身旁的人却有些动摇了。
郑娟和吴之宁面面相望,眉头紧锁,看看陈睿,又转向韩腾。郑娟小声地说道:“韩叔叔,贵人之言可信乎?”虽是疑问,却在郑娟心里,她坚信陈睿所说的话。
“那你觉得呢?”韩腾没有直接回答,他深知杨喜一向行事谨慎,于是将问题扔给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杨喜。
杨喜被这突然一问愣住了,停顿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我不敢……擅作主张,全凭将军……将军决策。”
韩腾再看向四周的其他军士,他们也都不言不语,只是相互观望。韩腾明白这些属下即使有自己的主见,也不会在此刻妄加评断。
“兹事体大,恕本将军不能答应。”韩腾思索再三,回答道,语气中透出些许不坚定。
“我且先问下,现在的时间是哪一年?我问的是,秦王嬴政已经登基了几年?现在是几月?”陈睿问道。陈睿在他们迟疑不决时,早已料到会有如此结局,便心中盘算着对策。
“登基已十六年,现在是九月初一。”郑娟立马回到道。
“十六年……九月……”陈睿努力回忆着他所学的历史书上的内容,“嬴政是在登基后第十七年开始统一大业的……前一年九月赵国发生地震……”
陈睿眼睛一亮,计上心头,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我断定,不久赵国境内就会发生地震,南阳离赵国也不算远,届时肯定会有震感的。这样吧,我们约定,如果我预言成真,你们就听我的;假如我是胡言乱语,也任你们随意处置。”
陈睿如此自信的言语,周围的人们无不为之震动。
“你真能预知赵国地震?”吴之宁惊问道。陈睿肯定地点点头。
“好,我们就暂且这样约定。”对于陈睿的预判,韩腾有些意外,更是震惊,他也很想知道陈睿到底是否如神算子咏翁所言一般,于是应允了这个约定。
“但是我有个条件……”陈睿说道。
“你反悔了?”郑娟急忙问道。
“不是。”陈睿淡定地说道,“我的条件是,在此之前,那几个秦人先不能处斩。”
“为什么?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杨喜问道。
韩腾看着陈睿,他也同样一脸疑问。
陈睿解释道:“如果不幸被我说中了,但是你们杀了那几个秦人,我们怎么去降秦?万一我预判错了,你们再杀他们也不迟,也不在于这几天。”
韩腾点点头,应允了。迟疑片刻,又问道:“但是这约定期限又是多长时间呢?”
“今天九月初一,我们就以二十天为期。”陈睿从容地说道,可内心却是颇为不安。他只记得是今年九月,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更何况史书所描述的真伪无法鉴定。陈睿只能赌一把了,纵然输了,他也认了。
众人不再多言。郑娟和吴之宁坚定地看着陈睿,杨喜脸上则布满了怀疑,倒是韩腾表面上镇定自若,可内心却是澎湃不已。陈睿明白,所谓的命里贵人,无论咏翁之言多么可信,可毕竟他才刚到这里,人们有所疑虑合情合理,倒也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