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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帝京的驿道上,几辆深青色马车正缓缓驶向驿馆。驿馆略略隐在一片竹林之中,极是清幽雅静,倒不似客商驻脚之地。打头的马车中走下两名男子,一着深黑色长袍,黑发随意的束起,腰间一环形玉佩映着不远处的竹林,倒显出一股幽幽的寒气。另一人全身衣着尽皆白色,纤尘不染,嘴角漾着一丝浅淡的笑意。若说黑袍男子给人一种不羁与邪魅,那白衣儒士便周身散发着清雅与安然,一黑一白,一狂一雅,却有着莫名的和谐。
驿馆内走出一名侍卫,径直朝黑衣男子走去,待走近,微俯下身,恭敬的说道:“公子,一切都打点好了。”黑衣男子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向着白衣男子道:“周先生,请。”顺势走在了前面,为白衣男子带路。周姓男子清朗一笑,便也跟了上去。
进入驿馆内,两人并不停步,径直向驿馆后的一个庭院走去。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庭院内一股清泉自屋后的山上流下,直直地向驿馆而来,到达驿馆后,刚一相遇,却又消失的干干净净。竹林掩映之内,一座竹屋隐隐地藏着。拐过一道弯,眼前便豁然开朗,方才还难窥全影的竹屋此时已全数显在眼前,二人登上一座小桥,只不过寥寥十几步,便入了竹屋。
“想不到这京郊之外竟也有如此美景!”白衣男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白色骨扇,轻轻敲击着温润的掌心。
“呵”黑衣男子浅笑,“不知可比得过先生在苏州的几处园林?”
白衣男子浅笑不语,只是缓缓踱步至竹窗前,轻轻撑开竹窗,赫然呈现在眼前的依旧是一片绿,只是不同于此前竹林的安详静谧,这时的竹林更多了几分萧瑟。“这边的竹林怎的一副破败萧瑟之景?”白衣男子眼中的疑惑毫不遮掩,回头询问安然品茶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头也不抬的继续品着茶,稍顿,淡淡的说:“几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火,从天而降的火球顷刻之间便毁了那片竹林……”男子的声音幽远,仿佛穿透历史的尘埃,“暴雨只救下了这半边,那半边的竹林,主人便再没有管过。”
白衣男子轻叹:“美中不足,世事无常。”
“你们这些文人,还真是感性,这茶是好茶,只是有股酸味。”黑衣男子笑着说道。
白衣男子知道对方在说笑,却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文人二字,周某怕是承受不起。”说罢,便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男子,眼神清明。黑衣男子亦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周晅,当初我便告诉过你,如果你不愿意卷进来,我定不会强求。江南江北,帝都偏远,哪一处你中意,你便可去做个清都山水郎。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绝不会说什么。”
黑衣男子说话间,周晅只顾自品茶,似乎并没有认真听黑衣男子的话,“说完了?”周晅淡淡的询问一句,放下手中茶盏,静静摊开那把白色骨扇,“还记得这把骨扇吗?当年,我们一同出师于紫阳书院,先生把这把扇子交给我,希望我继承他的衣钵,著书立说,教化苍生,可我终究违背了他的意愿,走上了这条路。一边是师父的敦敦教诲,一边是兄弟情深,周某只能二选一。以傲,大越的江山,如果再折腾一次,那么陛下这二十几年来的心血就白费了。周某幼年便父母双亡,是陛下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亲口宣布,自此负起教养周某的责任,陛下于我,有如父亲。所以,为了以傲你这十几年的兄弟,为了陛下的教养之恩,周某只能暂时辜负先生的临别意愿,为以傲你在这场战役中助一臂之力。先生有周某这样的学生实属不幸。但周某只有一颗心,也只有跟着心才能走下去。”
南以傲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周晅,他的双眼一如既往的清明,瘦削的身形似是水墨的余笔,清淡雅致到了极点。三年前,自己亲去会山,只为请周晅这早已名满天下的智士出山,助自己在日后的战役中一臂之力。周晅当时眉头紧锁的一步一步分析着形势,告诉自己此场战役胜率微弱,一着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周晅依旧随自己出山,头也不回的来了帝都,并帮自己在三年内不断增强实力。就凭这些,他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
南以傲淡淡一笑,“方才只是无心之话,怕先生厌了这样的生活,有了重回会山之心,便也不愿强求,怕强人所难。还望先生见谅。”
这样一番本该是生人之言,君臣之语的话,却出现在这两人之间,不知道岁月到底磨掉了些什么……
“四皇子那边的动向如何?”周晅有意转开话题。
南以傲收回目光,幽深若深寂洞穴的眼中迅速掠过一抹杀机,“已经查过了,此次他们的行动皆为心腹之人所为,我们的眼线没有了解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周晅眉头微蹙,看着茶盏中浮动的茶沫,“依你看,为何会在柯将军掌管军中事务之后,军营作风方面出现此等纰漏?”
“柯将军为军中元老,一品军候之位并非虚名。父皇当初不因他年老而委以重任,目的就是以其威名,治军之厉整顿日渐颓靡的军风,却不料出此差错。若是柯将军年老治军不严,想必不太可能,柯家军能强悍至今日,绝对不是食当年之积利。要么就是军中有人率先开糜烂骄奢之风,甚至示意部下可肆意妄为,才一步步造成今日的局面……”
“那你觉得会是谁干的?”周晅带笑看着一脸严肃的南以傲。
“除了南以谙,还能有谁?”
“呵呵”周晅手拿骨扇,轻击掌心,忍不住浅笑出声,见南以傲投来疑惑的眼光,终于缓缓开口道:“依周某愚见,四皇子此步走的却是不甚高明。”
“愿闻其详。”
“此番行动,四皇子一派虽是成功削弱柯沈的势力,将其投入狱中,并且让其在军中威信下降,难免会有一批士兵不再信服柯将军。但这么一着,便将他们在军中的势力暴露无遗,能让军中风气大面积呈现如此状况,想必四皇子在军中的势力不小,而且拥有不少忠心于他的高级将领。若是与以傲你在军中的势力比起来,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不妨从另一面想,此番夺嫡之争,最终的目的便是皇位,无论最后谁坐上了皇帝之位,一个重要任务便是整顿军容。若四皇子只有败坏军容之力,而无恢复军容之能,那他绝不会因要扳倒柯沈,而兵行险招……以傲,四皇子在军中的势力不可小觑。”
南以傲在未听完周晅的话时,便已眉头紧锁,若说之前柯沈未被暗算之时,自己在军中的势力犹可与南以谙相较量,那现在恐怕……南以谙这样做必定有十足的把握可使军容恢复,万一父皇将恢复军容之事委派与他,或者他这一派的将军恢复了军容,那么南以谙他在军中的威信必会大大增加,这也许就是此招的狠毒之处:削弱对方势力的,并且无论如何己方势力都一定会增加!
“南以谙这招似乎是一石二鸟……”
“他这一招的目的确实不止于扳倒柯将军。以傲,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四皇子的目的了。”
“没错。只是依先生方才所言,似乎在早已通晓其目的的情况下,依然认为此计划不甚高明。”
“当前大越共有五军。皇宫的禁卫军归陛下直接管辖,并未发生此种情况。柯将军亲自培养的沧溟军,民间称之为柯家军,更是依旧作风严明,军容整齐,柯将军倒向我们,我们却依旧无法将探子打入其中,因此四皇子更加不可能。五殿下目前管理的银甲军有部分出现了颓靡之风,主要集中在右翼军中,而右翼军中的最高统领便是王烈,此人有些愚忠,若是他在倒向四皇子之后助其完成计划,并非没有可能。王烈生性勇猛,颇有些侠肝义胆,有一群两肋插刀的兄弟也不足为奇,诸如左翼军中的李殊,前锋军中的郑滔。其余两支火甲军与袭寒军情况尤为恶劣,其统帅谢之同与赵迪恩恐怕也已是四皇子的人了。”
“先生此言是想告诉我,目前我除了柯家军之外,没有任何一军可以完全依附于我,而南以谙他却已有操控两军以上的权力。”南以傲眉头紧锁,放在茶桌之上的右手早已紧握成拳,骨节泛白,分明在隐忍着什么。
“说是操控,恐怕有些高估对手。银甲军中有五殿下,绝非等闲之辈,此次他必亦有察觉,因此四皇子要想控制银甲军,绝非易事。至于火甲军,其统帅谢之同与副统帅孙至法之间向来不和,谢之同的手段要高明些,城府更深,一贯来压制着孙至法的势力,若此次谢之同真的倒向四皇子,那以傲你绝对可以培植孙至法,夺去谢之同统帅之位,恢复火甲军的军容。反之若是孙至法倒向四皇子,则更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