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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英雄末路长安叹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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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询?他来干什么?告御状?”李渊一听与李世民有关,便以为是李世民又闯了祸,指着李世民吼道:“看你干的好事,请欧阳老夫子进来。”
  欧阳询跪拜之后,说起要告的御状,却是替杜如晦状告尹阿鼠,当下便把街市中杜如晦如何被殴打、手指如何被折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尹德妃岂肯罢休,在一旁痛哭辩解,李渊见尹德妃那模样,心生怜爱,特地把尹德妃扶起来,并对欧阳询道:“老夫子心地慈善固然是好事,可偏听则暗,别因一面之词而混淆了是非黑白啊!尹阿鼠再不成器也是朕的爱妃的生父,代表的是皇室是朕,这君君臣臣的礼节可不能罔顾了,老夫子学识渊博当深知此理才是!”
  “陛下说的是。但秦王是陛下爱子,代表的亦是皇室是陛下,他府上的人受了委屈不晓得是不是也是礼仪乖失、让陛下颜面有损呢?皇妃之父与骨肉至亲,孰亲孰疏,陛下理应不会颠倒吧?”欧阳询这一问让李渊难住了,他不能说不是但也不愿说是,但欧阳询并未给李渊太多思考的时间,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杜如晦也是自作自受,谁让他经过国丈的家门时忘了下马呢!”
  欧阳询这一说,尹德妃立马来了劲,争辩道:“没错,我父亲是皇亲国戚,是朝廷要员,他杜如晦算什么,一个下人而已,居然敢不下马,朝廷律法尊严何在?所以我父亲才代为执法,也是他活该,不过是断了一根手指,我还觉得轻了呢,父亲真是宅心仁厚!”
  欧阳询立刻紧抓不放:“德妃承认是国丈殴打杜如晦而不是杜如晦欺辱国丈了?”
  “这……”尹德妃发现上当后无言以对,愤恨地瞪了欧阳询一眼转过身闭口不言,却迈着七步莲花走到李渊跟前,又是盈盈谢罪又是泪眼婆娑,一时间李渊只顾得疼惜而忘了其他。
  欧阳询又禀道:“陛下明鉴,其实国丈此为也没什么,朝廷章程不可废,杜如晦礼仪有失理应严惩,只不过还是应当交由刑部、大理寺处置,那不就不会落人口实了吗?”
  尹德妃闻言立刻向李渊撒娇泣道:“陛下,父亲受点儿委屈没什么,但关键是这分明是在藐视陛下,父亲一心一意想着陛下的颜面才冲动之下自作主张的,陛下,父亲是为您才这样的啊!您一定要为父亲做主啊!那杜如晦确实礼仪有失,这是千真万确的,臣妾斗胆奏请陛下把杜如晦交由刑部、大理寺依法处置,臣妾绝无半句怨言!”
  李渊一个劲儿地安慰尹德妃,直说:“朕知道,朕知道,听话,先把泪擦干了,这脸都花了!”欧阳询见此又上前道:“陛下英明,那杜如晦确应交于刑部、大理寺处置,可是国丈乃皇亲国戚,一言一行皆代表陛下,这当街行殴打之事,传扬出去不明真相的定道是国丈仗势欺人,天下初定,正是方兴未艾,可国丈却擅自专行,致使朝廷颜面有损,此罪不可赦,亦理应交由刑部、大理寺一并处置。”
  尹德妃立刻为父亲向李渊苦苦哀求,李渊冷眼逼视欧阳询,良久才道:“算了,尹阿鼠心系朝廷,罪罚嘛就免了,至于杜如晦,既然已受到严惩,就当时罚过了,两不追究!”李渊盯着李世民说道:“不过,这秦王数次挑战皇威,委实骄横太过,若不……”
  “陛下!”欧阳询又赶紧上前道,“昔日商纣王偏听妲己之言疏骨肉、退忠臣……”
  “欧阳询!”李渊怒不可遏,欧阳询分明是把他比作商纣王,这口气他岂能忍。谁知他刚想下旨严惩,欧阳询又浅浅一笑,转口道:“臣的意思是,其实骨肉之间本就私事,纣王所为倒也不算什么大过,可是,到底耐不住诸般文章的渲染,三人成虎,这才遗臭万年而无法翻身。臣只是提醒陛下别重蹈覆辙啊,陛下也博览群书,当知文字十事九虚的道理。”
  李渊顿时震惊,欧阳询的意思他岂不明白,若他今日真因尹德妃一言而惩治了李世民,那他们这些闻名天下的文士还不在文章里诸般影射,届时他百口莫辩,纵能堵得一时只怕堵不了后世。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文人,何况还是一呼百应的文坛泰斗。李渊握紧拳头,良久才慢慢松开,笑称此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这一整个过程,李世民从未发一言,即使走出两仪殿,欧阳询叫他的时候,他也一个字不答,只是默默地上马,默默地慢行。孤神庆寸步不离地紧跟着,欧阳询不放心,便一路跟着回秦王府。
  李世民一回来,一众人,包括文武诸将一窝蜂全都围了上来,虞世南年纪大落在了后面,他嚷嚷着使劲拨开众人,上下仔细打量一遍李世民,放心道:“嗯,还好,还好,什么事都没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是这怎么哭丧着脸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别吓夫子行不行?你这孩子!”
  众人见李世民神情不对,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起来,终于把李世民惹恼了,李世民冲着众人吼道:“够了!别吵了!都烦不烦!”众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李世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两分,毕竟大家都是为他好,他不领情就罢也不该无端斥责,于是软了语气,面向众人道:“刚才,抱歉……没事了,大家都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一会儿。”李世民走出房门,站在廊下,不听不看不动不说,众人也都站在远处一起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长孙舜华从远处慢慢地走过去,从背后揽腰抱住李世民,闭着眼睛甜甜地说道:“二郎,我想骑马……”
  李世民轻轻拨开长孙舜华的手,转过身,使劲挤出一丝笑容,说:“好,我带你去。”
  刹那间,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少时,蓝天下,草原上,一匹马,两个玉人,任意驰骋,从过去到现在,没有丝毫变化。李世民紧紧搂着身前的女人,生怕被马惊吓了去。刚开始李世民还均衡地掌握马速,可跑着跑着就想起了心里的诸般委屈,忍不住把气都撒在了马上,扬起的鞭子越来越快、越来越狠,马儿跑的也越来猛、越来越险,好在李世民骑术高超,仍能掌控自如。长孙舜华感受着李世民的心跳,索性闭上眼睛靠在身后人的肩上,听着风“嗖嗖”掠过的声音,就像在战场上厮杀一般。
  许久之后,马速终于慢了下来,李世民的心情也渐渐平复,翻身下马的那一刻,居然还很是轻松地笑了出来。他们两个人分别站在马的两侧,一起抚摸着、整理着马的鬃毛。
  “小观音,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是惹父亲生气,也总是得罪人,害的大家都跟着我一起受苦……”李世民突然问。
  长孙舜华轻“哼”一声,满脸不满道:“二郎你淘气,明明你什么都知道,还来问我!”语气却极轻,话里含笑,眼里俏皮。
  李世民靠在马上,侧脸笑问道:“好哇,那你倒是说说我知道什么,嗯?”
  长孙舜华走过来,也侧靠在马上,说道:“哎,两位老夫子在窦建德那儿的时候,天天苦气连天的,好几个月都不笑一次,可自从进了秦王府,天天叽叽喳喳乐乐呵呵的,难道你不知道吗,大家都快烦死了!哪里有半点儿苦相,分明是在蜜罐里!”
  一想起虞世南和欧阳询两位老夫子,李世民浑身充满暖流。是啊,什么苦不苦的,说到底不过是心里的一种感觉罢了。颜回一箪食一瓢饮,他人以为苦,可他本人却自得其乐,只要在喜欢的地方做着喜欢的事,再苦也是一种乐,他不该把大家的追随当成一种负担。世界之大他们能聚在一起,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理应珍惜才对。谁也不是谁的负担,是甘苦共担的同路人!
  长孙舜华这才柔声道:“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相生相化,时时皆异,哪里会有定数呢?凡事总是不如意的多,但求于心无愧而已。世无常贵,反于此必忤于彼,忤于此必反于彼,如果方方面面都想周全的话,那哪儿都周全不了了!”
  “对,于心无愧就好了,何须计较许多!”李世民长舒一口气,缓缓道。
  稍倾,长孙舜华笑着提醒李世民中秋快到了,别忘了他曾说过什么。可李世民却偏偏说“我忘了”。长孙舜华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道:“其实呢我也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如果你要是记得的话,我就送给你!”
  李世民好奇心起,赶紧问:“是什么?”可是不管他怎么问,长孙舜华就是不肯透露半点儿,害的李世民只希望明天就是中秋。
  李渊独自在甘露殿栖息,总是一闭眼就想起李世民,从少时的淘气到后来的骄傲,再到现在的喜忧参半。以前,他只专管武事,可现在,聚集在他身边的文人越来越多,连虞世南、欧阳询这样数一数二的都跟他混在了一起,不能不引人警觉。
  “是时候真的该让他歇歇了!”李渊颇为幽怨地自言自语道。他不再犹豫,也不再顾虑其他,直接亲下了一道诏书,判决窦建德斩立决。不管窦建德和李世民关系如何,都不能再给李世民任何扩充羽翼的机会,哪怕是一点一滴的可能都不行。
  消息一出,最痛心的自然是曹玥和凌敬二人,他们为了能救下窦建德一命,硬是说服了众人降唐,这些日子又不停地上下打通,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这样的结果,曹玥数次哭晕过去,凌敬哀极无泪。李建成特地暗中派人来向他们致歉,说是已然尽力奈何圣命难违。对此,曹玥和凌敬又能说甚,唯心口不一地致谢而已。
  其实,窦建德押解到长安后,李渊一直态度暧昧,李建成也不敢妄动。但因李渊也未明确下达处斩的旨意,李建成想来或许还有一线转机,于是便至刑部暗中探望窦建德,显示拉拢之意。
  谁想窦建德并不直视李建成,坚决道:“我知道,若我应允了太子殿下,或许还能活着走出这监牢,可人无信不立,我窦建德一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任何一句违心的话,若是为活命而破了例,岂不让天下人耻笑?生而英雄,死亦豪杰,纵然一世无名也要无悔无憾。所以,我只能告诉太子,若我窦建德能侥幸逃过此劫,要么东山再起再与尔等争霸,要么归于秦王麾下。这世上能够惺惺相惜的人太少了,错过太可惜了!”想起李世民,窦建德仍是心存两大遗憾,一是不能正面决胜负,二是相识太迟,但又倍感欣慰,终究还是能在他活着的时候遇上一位惺惺相惜的少年英雄,也当死而无憾了。
  李建成阴沉着脸,不再与窦建德搭话,他知道,无论如何窦建德都不能再留下。所以,刚听到李世民在两仪殿被训一事后,他猜度父亲理应是对李世民起了一两分的疑心,遂赶紧呈上一道折子,称窦建德乃乱世豪杰,如山中猛虎,放虎归山必将自遗其祸。而且还委婉地说道,若父亲有心赦之也并无不可,听闻窦建德对李世民是赞誉有加,二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情分,即便窦建德归山后再为难,只要派出李世民定能让其再次臣服,昔日孔明尚且七擒孟获,我大唐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于窦建德究竟是斩是放,理应早作决断,不宜久拖。
  整篇奏折看似句句在理,不偏不倚,也无任何明确观点,但却独独点中了李渊的死穴。李渊之所以一直拖着,就是爱其才但又怕其与李世民联结,李建成的一句“惺惺相惜”彻底让李渊心惊肉跳,更下定了决心:窦建德绝不能留!
  消息传到秦王府,大家都觉得太突然了,而且恰恰是在于尹阿鼠不和一事之后,似乎更有些耐人寻味的味道。对此,有人难以置信,想不通东宫为何不出手相救,有人认为早在意料之中,也有人认为,不管起因如何,这个消息只说明了一点,那就是只怕陛下已开始对秦王起疑,所以这件事他们不便再介入。
  但李世民想来想去仍是不甘心,脑子一热就想冲宫里为窦建德说情,幸好房玄龄他们及时发现苗头,又是一阵轮番规劝,李世民终于冷静了下来,答应他们此事作罢。
  但是,李世民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那是在一次上朝的时候,论及窦建德一事,李渊对众臣道:“洛阳一战一举两得,实乃我朝大幸,只是王世充德少才薄,赦之无甚大碍,但窦建德可是才德兼备、民心所向,所以此人断断留不得!”
  众臣都在夸赞李渊“英明”,只有李世民越听越刺耳,终于按捺不住,站出来禀道:“陛下,臣有异议!德少才薄的可以留,才德兼备的就留不得,这是什么道理!天下一统在即,正需要人才匡扶补缺、再振朝纲,哪有是人才就斩的道理!”
  李渊刚平复下的心情又波澜四起,但又不好发作。李建成瞧的明白,遂代替李渊向李世民道:“世民,你别瞎说,陛下说过不爱人才了吗?治国,惟在得人,陛下一国之君,难道这道理还不懂?难道这满朝文武都是浪得虚名?你这分明是断章取义!那窦建德是敌非友,又强过众人数倍,若一旦放虎归山,如何节制?”这句句皆说到了李渊的心坎里,李渊频频点头示意。李渊见李世民态度强硬,终于确认处斩窦建德的命令是对的。
  李世民却不假思索争辩道:“那就更应该留了!是敌怎样,强过众人数倍又怎样,只要能让他归心,我朝岂不如虎添翼?尉迟敬德,刘武周之猛将、悍将,数一数二,归降之后不也忠诚无二?天下一家,陛下既是天下之主,就理应广聚天下之才,愈强愈用之!”
  “世民,你就不要再诡辩了!”李建成深吸一口气,接着辩道,“窦建德已然是阶下之囚,岂能囚而放之?”
  “怎么不能了?”李世民越说越急,“囚而放之,诚心以待,反会更得其心!”
  李建成也急道:“为人臣子首要便是忠诚二字。韩信挟功而复叛,汉高祖痛心疾首以计诱之,杨修自恃有才,数次彰君之恶显己之能,孟德不得已除之以振朝纲,麾下之臣都难保,何况那窦建德非我族类,难道其心不会有异?难道要等到其降而复叛时再追悔莫及吗?既然不忠,杀之有何可惜!”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世民已渐渐失去理智,“韩信复叛,杨修被戮,难道仅仅只是自己的原因吗?说到底还是为人君者少相容之心的缘故!大凡贤才总有与他人不同之脾性,不能让其诚心归顺难道是他们的原因吗?”李渊越听脸色越难看,刚欲发作却又听李世民又补上了一句更让他恼怒的话:“大哥,你说我诡辩,难道你不是在诡辩吗?你真正担心的是你自己没办法让窦建德归心吧?”
  “你……”李建成怒极无话,李元吉及时上来补充了一句:“二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说的没错,尉迟敬德归降后确实是忠诚无二,不过好像不是对陛下、对朝廷吧?那尉迟敬德眼里可只有二哥你一个啊!”
  “这……”李世民怔住,李元吉分明是在暗示李渊李世民有拉拢人才为己用的嫌疑,这样一来可是把他推向了死路。李世民突然冷静了,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冲动了,但已然无法挽回,心里懊悔不已。
  果然,李元吉抛出的这句话正中李渊的七寸,李渊生气地盯着李世民,怒吼道:“够了,别吵了,退朝,有事明天再议!”
  然而,就在李渊刚要离去时,李世民又大声挽留道:“陛下,窦建德在河北根基深厚,众望所归,若一定要处斩,那必须挑选精干之人前去好好安抚才是,不然只怕容易生变啊!臣自请前往,请陛下……”
  “陛下!”李建成及时出来阻止,“臣推荐刑部尚书郑善果前往河北安抚,定不辱君命!”
  李渊回过头在众臣中扫了一眼,他知道郑善果一直心向太子,这时候是该让太子增增羽翼与秦王抗衡了,便道:“就依太子,任郑善果为招抚使,即刻前往河北。”
  “陛下……”李世民还在喊着,说郑善果才能有限怕难堪重任,可李渊已不再听他说话,走出了老远,李建成和李元吉又都看不惯李世民贬低郑善果,一再揶揄他,说什么“难道只有秦王府的人是人才”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李世民不愿争吵,只好就此打住。
  令李世民没想到的是,早朝之后李渊特把处斩的日子提前,并且又加上了一个人,长孙安世,对此,李世民既气愤又无奈,这分明是李渊的临时起意,就是明着在给李世民施压,不过好在李渊只斩长孙安世一人而未株连其家人,其家人现已都在秦王府,若要株连就必须派人去秦王府拿人,很明显,李渊还不想把李世民逼的太过,只是想警告李世民要收敛收敛,可让李渊没想到的是,结果适得其反。
  那天处斩的时候,窦建德跪在处斩台上,无悲无喜,可当他扫向围观的众人时,赫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乔装的曹玥,她正双泪直流,死死盯着处斩台。窦建德心里一动,刹那悲恸异常,他此生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既曾挨饿受冻,也曾一呼百应过,够了,死而无憾了,可是,他不欠自己却唯独欠这个女人,这个等了他一辈子爱了他一辈子到韶华逝去时才喜结连理的女人,他们无子无女,自己走后她将何以为生?一念及此,窦建德也不禁流下了泪,众人只道他是英雄一世却临终生怯,顿时一阵阵嘲笑声传来。
  但这些,窦建德已经顾不得了,当他再次看向曹玥时,突然从曹玥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绝望和漠然,他明白那意思,那是她在向他暗示,他走后她会立刻去陪他。窦建德不禁慌乱起来,他很想冲过去大声骂她笨蛋,哪有人主动寻死的。可片刻之后他想通了,也好,反正世间已无在乎他们之人,与其潦草苟活不如泉下相伴,彼此也不寂寞。
  于是,他冲着曹玥的方向笑了一下,脸上仍有泪痕未干,这笑只为曹玥一人。曹玥也流着泪向着窦建德笑了一下,他的意思她已明白。他们都想到那天他们一起撑着伞慢慢走着,走着走着就吐露了心扉,而今天,他们也将慢慢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黄泉,走到了来世……
  窦建德处斩后,曹玥也自刎而死,凌敬老泪纵横,雇了一辆马车,带着他们二人的尸身,一起返乡。当凌敬刚出城门,走在一岔路口时,发现有三个人在等着他,是李世民和房玄龄,还有孤神庆。
  面对这个残害窦建德的罪魁祸首,凌敬是恨不食其肉,但奈何所要护之人已不在,再恨也不得不烟消云散。凌敬跳下马车,向李世民和房玄龄一拜,道:“二位为王我为寇,难道二位就不能发发善心让死者安息吗?如此来羞辱怕非君子之道吧?”
  李世民和房玄龄并不答话,他们一起走到窦建德尸身前,郑重地拜了三拜。李世民惭愧道:“抱歉,那日在牢中我曾向你许诺请求父亲放你一马,我们一起战场再见!打了这么多年仗,也唯有你让我有惺惺相惜之感,我说过我们会成为朋友,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总之是我失信于你,若不是我耐不住性子,也许你还能多活几日……是我害了你……”
  凌敬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李世民为窦建德在朝堂上争辩他也略有耳闻,如此一看确实是实非虚了。他眼里一热,想起窦建德虽惨死,但好歹还有人致敬,而且此人还是曾经的敌人未来的朋友,够了。自窦建德死后,他曾经求过的李建成始终未露面未有一言,谁真谁假无需再辨。他走向李世民,拜道:“秦王有此心,凌敬代我们大王谢过,但秦王也无需自责,即便秦王能耐住性子我家大王也未必能幸免,其实我早已料到,只是总是不甘心存一些幻想罢了,不想真的是幻想。”
  说着,凌敬就与李世民等相互拜别,跳上马车缓缓前行,但走了几步后就突然停下,凌敬又走回李世民跟前,竟直接跪地拜之,道:“凌敬一生只拜豪杰,虽与秦王仅此一面,但足以知人知性,若能早日相识,或许会甘愿驱策左右,奈何造化弄人,我家大王亦因秦王而败,此恨此怨终生难忘,故今日三拜,略表敬慕之心,请秦王不吝收下,日后永不再为敌以全此义,但从此亦与秦王相忘江湖,永不为友,以全我家大王待我之厚情,尽忠尽义,唯此方能两全!”
  李世民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拉拢凌敬,也与凌敬从未会过面,但其今日之拜,偏偏让他既徒然生敬又无限伤感,好似刚与知己相交马上就成陌路一般,只叹相识恨晚。李世民扶起凌敬,小声问道:“先生高义,世民领了,只是先生日后……”
  “终南山下,蝼蚁凡尘。待把我家大王、夫人回乡安葬后,便隐居终老,人世凄苦,飘荡的太久,该歇息了……”凌敬重新拜别。
  看着凌敬渐行渐远,房玄龄不禁心里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早些跟了李世民。他向李世民拜道:“大王,说起那天您早朝上与太子的争辩,我们大家可都为您捏了一把汗,事后想起仍心有余悸,好在苍天庇佑。”
  李世民幽幽道:“也许是都在忌惮我在军中的声望吧。”转而又转向房玄龄诚恳地说了一声“抱歉”,称他总是让大家替他担心。房玄龄却浅浅一笑道:“这声抱歉大王您还是免了吧,若您一定要说,臣只怕您永远都要备着这两个字了……”
  李世民也笑了一下,却看不出丝毫兴奋之意,他的拳头一会儿握紧,一会儿放开,一会儿又握紧,反复多次后终于坚定道:“玄龄,我曾向你们说过,今生必入主东宫,今天我再说一次,这是必须,是一定,永远不变,只许胜不许败。老虎有牙尚可自保,若牙没了就只能任人宰割,羽翼尚在的时候就多般钳制,难道我会真的相信一无所有时会放我一马?天下,必是我囊中之物,舍我其谁!”
  “是,臣领命!”这些话,房玄龄等了太久,而现在终于等来了,以后该是他,是他们一展抱负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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